就這么說著，很快兩人又從供銷社回到集市。

這會已經(jīng)過上午九點了，春日暖陽的籠罩下，相比離開的時候，此時的集市更加熱鬧，也更顯鮮活。

看二人回來，朱仁貴迫不及待便迎了上來：“怎么樣，簽了沒有？”

“簽了。”

“四萬支，一支一毛，總共四千塊錢，要求五天之內(nèi)全部送到。”

梁國華神色振奮，顯然已經(jīng)從那種患得患失的狀態(tài)中掙脫出來。

因為這個成績已經(jīng)足夠好了。

這畢竟不是一件技術(shù)含量多么高的事，哪怕提前壟斷這片區(qū)域的原材料，在他看來，也不是長久之計，能賣個兩三萬支便算是頂了天。

朱仁貴不是不知道這事。

當時楊剛代表供銷社說要采購四萬支的時候，他也是聽到的。

可即便如此，當事情真的塵埃落定，他還是不由感到震驚。

隨后這驚又變成了喜：“真的？四萬支，一支一毛？”

“四萬支，一支一毛，那豈不是四千塊錢？”王禮也高興壞了。

作為大隊會計，此時的他比朱仁貴這個大隊長還要興奮，因為沒錢的賬，實在是太難算了。

反過來，賬上有了錢，哪怕是不花，光看著他也會覺得開心。

梁國華笑著點頭：“當然真的，不過接下來可能就要辛苦咱們小陸同志了，五天，四萬支，任務(wù)艱巨啊！”

說罷轉(zhuǎn)向陸言：“要不今天就別休息了吧，五天四萬支，這要不加把勁，怕是完不成。”

“沒事。”

“大不了就從別的大隊借人，不然就現(xiàn)在這條件，一天到晚不睡覺也做不出來。”

陸言一臉輕松。

加什么加？

我費勁吧啦搞這么些事，可不是為了周末還加班的！

再說了，沒有電，沒有機械設(shè)備，純靠人力，就是再加也沒用啊！

該干不出來還是干不出來的。

梁國華點點頭：“也對，五天四萬支，就這點人還真沒辦法，況且這回去也差不多中午了。”

便笑道：“那就這樣，回頭我去商量，借點人回來，你這邊也考慮考慮，上次開會離開那些人，是不是讓他們回來。”

“我都行。”

“只要他們愿意，隨時可以回來。”

陸言明白梁國華的意思，無非就是一個大隊的，沒必要死揪著不放，得饒人處且饒人。

他也沒那么小氣，前提是，那些人愿意回來，且服從管束。

說完就一邊幫著賣牙膏去了。

這里主要是岑婉帶著陸晴在忙，一旁，小陸萱歡快打著下手，田女士開心抱著孩子。

看他過來，岑婉便問：“都好了？”

“嗯。”陸言點頭，大致把情況說了說，又忍不住笑道：“這邊好像也還行啊，買牙膏的也挺多的。”

“嗯，說真的言言，上次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免費送啊，賣不掉，你就免費送，這樣就會有人用，然后有人知道。”

岑婉一邊說，一邊忙，有條不紊。

陸言笑道：“也算不上是故意吧，就是單純的覺得這東西還行，扔了可惜。”

“哦。”

“那得虧是沒有扔。”

“不然就算這次買牙刷的人再多，怕是也不會有太多的人買。”

岑婉笑容明媚，大約是這些日子吃好了，心情又好，此時的她氣色極好，臉上淺淺的梨渦格外迷人。

這也是今天牙膏跟著熱賣的主要原因，因為當下的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真的是極其密切的，一樣?xùn)|西，好與不好，都會很快人盡皆知。

況且這牙膏是真的便宜，牙刷都買了，也不能不要牙膏。

陸言點頭，幫著收錢：“嗯，這也算是一門穩(wěn)定的生意，打今兒起，這白楊公社的牙膏市場，咱老陸家包了。”

岑婉噗嗤就笑：“那能有多少？”

“有多少是多少唄，公社五個大隊，一個大隊兩到三百戶，打每戶每月一筒牙膏，嫂嫂你自己算。”

這生意不好做大，因為包裝問題無法解決。

若是不做成膏狀，做成干的，當牙粉賣，又實在比不上潔白的牙粉討喜，前景有限。

所以就這樣吧！

反正搞大落到手里也沒幾個子，相比之下，老老實實承包一方的低端市場反而是個不錯的選擇。

岑婉起初也沒想，心里默默一算，才嚇一跳，五個大隊，一個大隊兩到三百戶，每戶每月一筒，一筒一毛，那豈不是每月有一百到一百五十塊錢？

誠然，不是所有人都會選擇這種黑乎乎的牙膏，可即便是那樣，也不少了，除開成本，一月七八十是肯定有得賺的。

況且真要說起來，就當下村里的人口結(jié)構(gòu)，一個家里少說也四五口人，多的能達到十號幾口，一月一筒真的未必夠。

而這份生意需要做的，就是抽空燒點竹鹽，隨便摘點什么花瓣樹葉，不但成本低廉，所耗費的時間，體力，也低得令人發(fā)指。

說是撿錢也不為過。

陸言就笑：“所以啊，別怕，有我在，都會有的，往后，咱家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嗯。”岑婉有點激動，臉都紅了。

好一會才平復(fù)下來，道：“那肥皂的事情呢，有沒有跟上面說？”

“沒。”

“大隊應(yīng)該是有其它的打算吧，其實這樣也好，樹大招風(fēng)，真要搞大了，這成果咱們未必守得住。”

說起這事，陸言其實也蠻糾結(jié)的。

一方面他很努力的想說服自己，不要太在意個人得失，要盡可能站在國家與人民的角度，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畢竟這個年代的主旋律就是這樣，很多人都在默默地?zé)o私地奉獻，不是嗎？

可另外一方面，他又實在是掙脫不開，自覺不自覺心里便會有一些小九九，小算盤，總覺得不舒服，太吃虧。

就好比這牙刷生意，就當下這個分配模式，換在幾十年后，誰特么樂意啊？

更何況這牙刷生意其實也是不太穩(wěn)的，全國市場就不說了，就單單是本地，能吃下多少都難說。

因為極有可能很快別的公社就有樣學(xué)樣跟著來了，更厲害一點，到時候市里桌子一拍，家具廠直接多一個產(chǎn)品，縣里小會一開，縣里直接多個牙刷廠。

但這就是時代，江湖，無處不在，內(nèi)耗，并沒有什么意義，或許，他真的應(yīng)該努力學(xué)會融入，畢竟，自私自利的確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驕傲夸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