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晌,大將軍府。
宴客廳。
琴音裊裊、旋律醉人,耳畔竟真有流水的潺潺聲以及鳥鳴的清脆嘰喳聲,使得在座之人無不心情愉悅、神色愜意。
再看幾位舞姬,曼舞間妙影重重,甚至還有花瓣飄灑、絲帶翻飛之異象,夢幻且唯美。
看著殿內如癡如醉的十幾人,坐在主位的何進哈哈大笑,一臉得意。
這些樂師以及舞姬可都是他花費重金買斷的四藝道及風月道的修者,可不是凡俗之人。
“來來來,諸君繼續喝,莫要停下。”
聽到何進的招呼,一眾賓客自是滿面笑容的舉杯示意。
一曲結束,忽有一道爽朗的笑聲響起。
“大將軍今日安排如此高雅,可是有什么喜事?”
眾人循聲看去,見說話之人正是曹操。
何進摸了把胡子,打了個哈哈道:“本將軍每日都心情不錯,何需什么喜事?哈哈哈……”
眾人對視一眼,含笑點頭附和,但心中卻各有想法。
皇帝朝會上吐血暈倒的事,他們可都聽說了。
身為大將軍,何進非但不憂愁,反而還大喜設宴,不能不讓人多想。
正在這時,一道身影匆匆走入。
來人看了眼殿中的賓客,徑直來到何進身邊附耳低語幾句。
何進聽完后眼神微閃,笑道:“這也不是什么機密,你跟大家伙兒都說說。”
正有些好奇的眾人頓時精神一振,紛紛朝著那個門客看了過去。
“剛剛收到宮里傳來的消息,董太后暗中勾結驃騎將軍董重,利用巫蠱道之人暗害陛下,致使陛下今日朝議時吐血暈厥!”
“不過現如今已然東窗事發,陛下大怒之下封鎖了永樂宮,并派了人去捉拿董重!”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
眾人議論紛紛,或匪夷所思,或難以置信,或大罵董重不為人臣,或皺眉思考,不一而足。
“不可能吧?太后可是陛下嫡母,怎么可能會害陛下?而且還是以巫蠱之術這種歹毒手段?”
一道聲音忽然響起,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懷疑。
此人三十多歲,穿著武官袍,眉毛很濃,自有一種威嚴氣度。
他便是袁紹,現為西園八校尉之一的中軍校尉。
說來也是可悲,靈帝設立西園軍本是為了制衡何進。
可誰想到,何進已然拉攏了其中好幾人?
聽到袁紹的質疑,何進嘿笑一聲,撇了撇嘴。
“本初啊,你還是年輕,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來,為了權力,子弒父、母害子的事,還少嗎?”
“更何況,這可是陛下親自查證的,豈能做得了假?”
何進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含笑附和。
“大將軍說的不錯,世間萬物,唯人心最難測。”
“想來董重那廝是不滿于一直被大將軍壓著,想要位極人臣,故而攛掇太后同意,讓他們董氏可以彪炳史冊!”
“三皇子年幼,若是他們扶持三皇子登位,一個垂簾聽政,一個位極人臣,何其圓滿?”
這是一位中年文士,看起來文質彬彬、儒雅睿智。
他叫張津,乃是何進的心腹門客兼謀士。
張津笑說著的同時,給袁紹遞了個隱晦的眼神。
從這個動作看,二人的關系似乎不怎么簡單。
袁紹眼神微閃,轉過頭不再說話。
何進輕咳一聲,環顧眾人道:“諸位,陛下龍體抱恙,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本將軍估計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有些不太平。”
“所以,你們需多留些心眼,加強對各軍的掌控。”
說著,何進又看向曹操及袁紹。
“孟德,本初,西園軍那邊,你們要盯死蹇碩!”
“若是有什么變故,得到本將軍的命令后,務必要能控制或者解決掉他,掌控西園軍!”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微變。
雖然何進不肯透露什么實質性的內容,但從這個命令就可以看出,有什么大事即將發生!
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
楚宅。
“家主,外邊有人求見,說是從宮中捎來了娘娘的信。”
一個仆人低頭走入書房,朝著一道正在仆人幫助下穿戴甲胄的背影說道。
“嗯?”
背影輕咦一聲,戴上手中鐵胄轉過頭來。
這是一位身材魁梧的武將,看年紀應該在四十余歲。
他的眼睛滄桑且凌厲,顯然是久經沙場之人。
此人名叫楚茂,乃是楚菡之父,同時也是雒陽的城門校尉。
城門校尉掌管皇都所有城門的守衛、屯兵等事宜,比二千石,銀印青綬,雖然地位及名聲比不得司隸校尉,但品秩卻相同。
“請進來。”
“是!”
不多久,三道人影出現在門外。
不過,只有為首之人走入,其余兩人則一左一右站在了門口。
楚茂眼睛微瞇,思忖片刻揮了揮手。
“都退下。”
來人是一個少年,但貴氣十足,且舉手抬足間有一種別樣的氣質。
雖然他沒有見過對方,但他可以肯定對方身份不簡單。
代仆人退下,楚茂抱了抱拳。
“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劉昊微微一笑,一邊負手打量著墻上的畫,一邊漫不經心道:“我自宮中而來。”
楚茂先是一愣,繼而臉色大變,趕忙上前躬身行禮。
“臣楚茂,參見大殿下!”
自宮中而來,那顯然是皇子。
而三位皇子中,能有這般年紀的,顯然只有大皇子劉昊!
劉昊微微一笑,走到椅子前轉身落座。
靈帝引入胡床改造出凳子后,大漢的匠師們便充分發揮了創造性,椅子之類的器具已經開始在大漢流傳開來。
“楚校尉倒是機敏。”
楚茂小心回應著,心中卻是疑惑重重。
他不知道劉昊為何能夠走出皇宮,更不知道劉昊為何要找上他。
按理來說,他們八竿子都打不著才是,怎么就突然有了交集?
“楚校尉,今日早朝的事,你聽說了吧?”
楚茂皺了皺眉,遲疑道:“臣是聽到了一點風聲,但可能是傳言,未必是真。”
見楚茂如此小心謹慎,劉昊搖頭失笑。
“你不必如此如履薄冰,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聽到的都是真的,父皇早朝時的確突然吐血暈厥。”
“另外,本宮還可以告訴你一些別的事。”
楚茂臉色微變,趕忙出聲道:“大殿下,臣現在要去當值……”
劉昊臉色微冷,瞇著眼盯向楚茂。
“本宮說話,你最好老老實實的聽著,莫要不知好歹!”
楚茂眼皮一跳,只覺有些頭皮發麻。
他已經預感到自己可能要被卷入什么兇險的漩渦,所以只想趕緊逃離。
但可惜,這位大皇子跟傳聞一點都不一樣,他想逃離也辦不到。
“是,臣聽著……”
劉昊這才滿意,開始繼續講述。
“父皇之所以暈厥,是因為有人以巫蠱之術暗害。”
“現如今,驃騎將軍的府邸應該已經被圍了。”
“太后一系,已然垮臺。”
“接下來,還會有大事發生。”
說到這里,劉昊忽然語氣一轉。
“當然,這些其實與你關系不大。”
“接下來,本宮需要你辦一件事。”
楚茂神色一沉,咬牙道:“大殿下,臣,只遵陛下旨意!”
劉昊輕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信封上還掛著一支簪子。
“你先看看這個。”
楚茂遲疑一陣,還是接過。
待得看完,楚茂眉頭大皺,神色驚疑不定。
因為這封信正是楚菡所寫,要他一切都聽大皇子的。
那支簪子是他夫人過世前讓他交給楚菡的,所以可以確認此信為真。
只是,為什么?
為什么楚菡要這樣交待?
楚菡怎么會聽大皇子的?
“你也無需擔心,本宮要你辦的事其實很簡單。”
“你只需召集你的部下給他們下一條死令,即:今日入夜之后,直到明日天亮,所有城門必須徹底封閉!”
“要將城門體系的所有城防器械全部布置下去,包括機關鐵壁、懸門等。”
“在此期間,不論何人,不論持著何樣的令牌,一律不得出入!”
“若有人膽敢不聽甚至硬闖,殺無赦!若有守城人員敢于私開城門,所部可直接斬殺!”
“總之,本宮的要求只有一個,今夜,任何一個人都不能離開皇都!”
聽著劉昊殺氣十足的話語,楚茂心驚膽戰,后背發涼。
“大殿下,可沒有陛下旨意……”
劉昊霍然起身,眸中寒光凜冽。
“你只需要知道,若是你不按本宮說的做,明日天一亮,本宮或許無事,但你們楚氏九族必然會死絕!”
聽到這話,楚茂頓時臉色煞白。
難道,楚菡與大殿下……
這!
“還有,你最好能確保今夜各方城門不會開。要不然,你們楚氏九族不會有事,但你可未必!”
話落,劉昊轉身便走。
楚茂一臉苦澀,長嘆一聲。
“殿下,臣明白了。”
“今夜,雒陽城門必然不會開啟一條縫隙!”
劉昊腳步一頓,微微頷首,“那便好。”
說完,劉昊再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