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小妹報仇后，我就一路北上。”

提到自己的傳奇人生，顧大牛心情大好，神采奕奕地吹噓起來。

“我那時還被官府通緝，連牙牌都沒有，不敢走官道，幾乎全是翻山越嶺前行，餓了就摘野果打野兔充饑。

“終有一天去了邊關(guān)，聽說當(dāng)兵能吃飽肚子，我就加入了。

“入伍六年，我至少殺過兩百多北狄蠻子。

“可惜，袍澤們出生入死，每次功勞都被上級冒領(lǐng)，他們大多是從京城來的權(quán)貴公子哥，來邊關(guān)鍍金的，大家敢怒不敢言。

“直到兩年前……”

說到這里，顧大牛的聲音變得憤怒。

“我聽聞六皇子楚天策，力排眾議孤身入西北，率三萬將士擊潰西陵二十萬大軍，恨不得趕赴西北，與六皇子并肩作戰(zhàn)。

“事實上，我們不少人都去了。

“追隨我一同前往的，就有四五十人。

“但我們還沒趕到，又聽說六皇子奉召回京，半路遇襲，身死望天涯。”

顧大牛雙眸怒意暴漲，喝罵道：“狗日的，都說好人不長命，我們這些底層百姓就罷了，連堂堂六皇子都英年早逝。

“軍中有傳言，說有人嫉妒六皇子，怕他太優(yōu)秀繼承大統(tǒng)，才被人伏殺！

“自此，我不再相信朝廷。

“原地解散了幾十個兄弟，獨自南下行俠仗義。

“哪里有不平，老子的刀就砍向哪里。

“數(shù)月前我回了一趟老家，祭拜父母和小妹。

“順便打聽了金一豪的消息，得知他被調(diào)任清遠(yuǎn)縣，我想著還欠他一份恩情未還，這才輾轉(zhuǎn)來到這里。”

一番講述下來……

主仆二人總算弄清楚顧大牛的經(jīng)歷，以及出現(xiàn)在清遠(yuǎn)縣的原因。

“顧兄弟，你好樣的！”

小橙子豎起大拇指：“從今以后，你就是除少爺外，最讓我佩服的人。”

他能感受到，顧大牛是一個胸有抱負(fù)的漢子。

之前敵對的氣氛再也不復(fù)存在。

聽完顧大牛的故事，小橙子感同身受：“我們活在人吃人的世道里，朝廷不管百姓死活，貪官污吏橫行。

“要是沒點能力，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就在去年，還有人眼紅我們滄溪村的幾個作坊。

“要不是少爺和淺月姐有點手段，早被他們謀奪過去了。”

就連楚陌亦是為之動容。

他怎么也沒想到，顧大牛還是軍伍出身，是砍殺過北狄蠻子的好兒郎。

更沒想到，還有北軍主動去西北追隨自己。

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真漢子，在外敵入侵時，他們敢提著三尺長刀，用自己的生命守護(hù)大楚王朝的邊境防線。

而被他們保護(hù)的那些達(dá)官貴人，非但不記得他們的付出。

甚至可能在后方禍害他們的家人。

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

“唉！”

楚陌仰天長嘆，收斂了這些沉痛的思緒，道：“你說此來是向淺月姐道歉的？”

顧大牛定了定神，鄭重道：“正是！”

他雖不知道‘淺月姐’是誰，但聽楚陌和小橙子提到過數(shù)次，心里多少有些猜測，估計就是他要找的人。

“行吧，跟我來。”

楚陌朝顧大牛點了點頭，起身向屋內(nèi)走去。

顧大牛的目光還停留在輪椅上，心說這人好生奇怪，明明兩條腿好好的，干嘛非要裝成腿腳不便的假象？

還有昨晚他殺了衙役后，跪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那又是為何？

“小橙子，你去辦點事。”

小橙子本想跟上，卻被楚陌叫住，在他耳旁嘀咕了幾句。

旋即，他大有深意地掃了掃顧大牛，閃身出門。

……

蘇淺月養(yǎng)傷的廂房中。

她剛剛用過晚膳，正準(zhǔn)備喊小翠來收拾碗筷，忽見楚陌敲門進(jìn)來，身后還跟了一個略感熟悉的大塊頭。

定睛一看，那大塊頭不正是昨晚救下縣丞的歹人嗎？

“小心。”

認(rèn)出來人，蘇淺月驚呼道：“他是狗官身邊的九階高手。”

說話間，她伸手往床邊抓去，才發(fā)現(xiàn)佩劍并不在身旁，一時間有些慌神。

“淺月姐別慌。”

楚陌嘴角綻放出笑意：“事情我已清楚，他的確是阻攔你殺縣丞的高手，但今天過來，是向你道歉。”

蘇淺月黛眉微蹙，百思不得其解：“道歉？”

還不等她有所反應(yīng)，便聽得砰地一聲響。

顧大牛恭敬跪倒于地：“姑娘……不，女俠。

“我叫顧大牛，昨晚的事是我不對，卻是逼不得已。

“總之，是我害你負(fù)傷，罪孽深重，要打要殺隨你處置，我絕不皺一下眉頭。”

這一跪，令蘇淺月猝不及防。

她與先前的楚陌一樣，也跟著懵了。

又見顧大牛一臉誠摯，不似作偽，滿腹狐疑不知所措。

“到底怎么回事？”

蘇淺月將不解的目光落在楚陌身上，期望得到解答。

“罷了，我來說吧。”

楚陌見顧大牛絲毫沒有辯解的意思，只得充當(dāng)中間人，將其身世和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完完整整講了一遍。

盞茶時分后，蘇淺月被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大感不可思議。

世上竟有如此荒誕的事情，那不該是話本里才會有的故事嗎？

而顧大牛在她眼里，則成了榆木腦袋不知變通。

“請女俠責(zé)罰！”

此刻，顧大牛終于開口了：“只要你能原諒我，我這條命現(xiàn)在就可以賠給你。

“你要是留我性命，我下半輩子為你做牛做馬！”

蘇淺月連連搖頭：“我原諒你了還不行嗎？

“既然事出有因，如今事情已經(jīng)說清楚，切不可再說做牛做馬的事，我一個女兒家，留你一個大老爺們在身邊像什么話？

“況且我在村里有侍女的。”

哪知顧大牛還不干了。

他跪地不起：“不行，若不對你做出補(bǔ)償，我心難安。”

蘇淺月不殺他，且不讓他付出任何代價，讓他心里很不踏實。

顧大牛就是這樣的死腦筋。

否則，也不會把縣丞金一豪當(dāng)做恩人，非要救其一命報恩。

“這……”

蘇淺月一臉為難，著實不知如何處理，正當(dāng)她絞盡腦汁時，忽然發(fā)現(xiàn)楚陌一臉火熱地打量著顧大牛。

她心念一動，頓時有了主意。

“要我收你肯定不合適，不如這樣……”

蘇淺月斟酌著用詞：“你若愿意，從今以后跟著我弟弟如何？”

她何等聰慧，一眼便看穿了楚陌的心思。

那分明是看上了顧大牛的實誠，還有一身強(qiáng)大的實力。

楚陌因經(jīng)脈問題無法動武，正好缺一個武藝高強(qiáng)的人做護(hù)衛(wèi)，如此才能放心他單獨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