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

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楚陌所在的廂房燈火通明。

門外，楚清漪、蘇淺月二女焦急等待。

在她們身后，還有小橙子、玲瓏、青兒，以及兩位隨時待命的藥童，黃慶和俞百萬、俞大軍兄弟守在最外圍。

后半夜。

山頂起風了，寒意愈來愈重。

“殿下！”

玲瓏取來裘衣給楚清漪披上：“不如您與蘇姑娘先去歇息，我們在這兒等著，有什么消息屬下馬上稟報？”

青兒附和道：“是啊小姐，風大了，吹太久會著涼。”

面對二女的勸解，楚清漪與蘇淺月不為所動。

她們不約而同想到了楚陌的話：

【假如我不幸死去，那就是天意如此，你們不可怪罪辛先生。

屆時，你們將我火化后撒入長江即可。

永寧千萬不要孤身回京，留在滄溪村能保你平安。

如果京城派人尋來，淺月姐便遣散紅袍軍，你們?nèi)X南找個地方隱居，切記！】

無論怎么看，楚陌這番話都像在交代后事。

一念及此，楚清漪心頭越發(fā)凝重。

“吱嘎！”

房門突然開啟，滿臉疲憊的紅袖探出頭來。

“紅袖姑娘，施針結(jié)束了嗎？”

蘇淺月數(shù)次鼓起勇氣，也沒敢直接問楚陌的情況。

紅袖搖頭，看向等在一旁的藥童：“再送兩壺熱水過來，要快。”

“好。”

藥童答應后迅速轉(zhuǎn)身離開。

紅袖第二次開門時，已是黎明時分，結(jié)果辛一針師徒倆還在施針，等第三次開門，太陽早已躍出海面。

而每一次，她都是找藥童送熱水。

巳時初。

當房門第四次開啟，終于看到辛長卿與紀凌音出現(xiàn)在門口。

可他們的狀態(tài)，令得在場眾人大吃一驚。

甚至，有點不認識。

此刻的辛長卿，再不是紅光滿面的鶴發(fā)老者，更不是那個玩世不恭的老頑童。

他兩條手臂不停打顫，大腿幾乎站立不穩(wěn)。

一出房門，毫不顧忌形象的癱坐在地。

紀凌音臉上的淡然消失無蹤，素衣盡被汗水打濕，曼妙的身材展露無遺，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紅袖顧不得說話，趕緊用巾帕為她擦汗。

見此一幕，楚清漪等人一大堆話被卡在喉嚨，欲言又止。

“你們……放……放心。”

紀凌音斷斷續(xù)續(xù)道：“楚……楚王的生……死危機，算是闖……闖過去了。

“你們暫時不要打……打擾他，師父讓他沉……沉睡。”

說到這里，她的秀眸中閃過一抹心疼。

在施針修復筋脈的過程中，楚陌疼得幾乎失去意識，仍舊緊咬牙關(guān)，沒讓自己大吼出聲。

紀凌音不禁想到：

這是經(jīng)歷過多少次的折磨，才能練就此等忍耐力？

可想而知，兩年多以來，楚王所遭受的痛苦，絕不會比昨晚輕松絲毫。

辛長卿于心不忍，偷偷用了點手段，讓楚陌沉睡過去。

“呼……”

話音一落，眾人齊齊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似乎大家等了一整晚，一直屏住呼吸，直到現(xiàn)在才放松下來。

“多謝辛先生，多謝紀姑娘！”

楚清漪帶頭，一群人同時朝師徒二人鞠躬施禮。

辛長卿想要阻止，奈何實在沒什么力氣。

紀凌音休息了片刻，又道：“往后每隔數(shù)日，我?guī)煾笗槌趵^續(xù)施針，估計再有三五次就能結(jié)束治療。

“不過……

“楚王想要徹底痊愈，恢復實力，還需不少時間慢慢調(diào)養(yǎng)。”

眾人不言，再次向二人施禮。

“紀姑娘，以后施針還需那么長時間嗎？”

蘇淺月這話倒不是為楚陌問的，而是關(guān)心辛一針師徒。

昨晚這一夜，兩人救了楚陌一條命，自己卻丟了半條命。

要是再來幾次，恐怕神仙也扛不住。

“以后不會這么麻煩。”

紀凌音搖了搖頭：“后續(xù)治療除了家?guī)煟乙材軉为毻瓿伞！?

以她的心思，自然明白對方在擔心他們師徒。

“那就好，那就好！”

蘇淺月這才真正放下心來，與楚清漪不著痕跡交換了個眼神：“辛先生，紀姑娘，我們送你們?nèi)バ菹ⅰ！?

小橙子在后面道：“兩位，洗澡的熱水已為你們備好。”

青兒補充道：“早餐也做好了，我用小火溫著。”

辛長卿老懷大慰，笑道：

“醉仙釀呢，少了它我可不滿意，回頭還會告訴楚王，說你們虐待老夫。”

他覺得這群年輕人很不錯，不枉老夫拼了老命救回楚陌。

楚王仁義，他身邊的人都懂得感恩。

果真應了那句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

楚清漪等人謹記紀凌音的叮囑，沒有去打擾楚陌。

沒了病痛的折磨，楚陌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足足睡了兩天兩夜，可以說，這是他穿越到大楚后，睡過最舒暢的一次。

兩天后，楚陌幽幽醒轉(zhuǎn)。

“嗯？”

他從床上坐起，只覺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傳來酸痛感。

沒錯，是酸痛，不是真元沖擊筋脈的刺痛。

很顯然，這是睡眠時間太長的反應。

楚陌適應了半晌，嘴角掀起一抹弧度，從今往后，他總算能做個正常人了。

遺憾的是，丹田空空如也。

武道境界還在，只是真元得重新修煉儲存。

“吱嘎！”

門開，一道亭亭玉立的倩影走了進來。

少女螓首蛾眉，身著一襲淡綠色的長裙，纖腰不盈一握。

“青兒！”

楚陌輕聲喚道，嗓子帶著一絲嘶啞。

“少爺醒了？”

青兒欣喜若狂，立即將手里的托盤放到案上，快步奔到床頭：“少爺你終于醒了，小姐和公主殿下這些天人都憔悴了不少。”

說話間，她又退后數(shù)步，倒了一杯熱茶上前：

“少爺你現(xiàn)在可好？”

楚陌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頷首道：“我睡了多久？”

“回少爺，剛過兩天！”

“都兩天了么，永寧和淺月姐呢？”

“少爺你稍等，我去去就回。”

青兒迅速轉(zhuǎn)身沖出屋外，想來是去通知大家了。

很快，一大群人爭相趕來。

楚清漪主仆，蘇淺月主仆，辛長卿師徒，小橙子、黃慶，俞家兄弟等，十多人一擁而入，小小的廂房顯得異常擁擠。

“哥！”

“楚王！”

“少爺！”

“東家！”

“……”

看著眾人臉上的喜悅之色，重獲新生的楚陌一陣恍惚。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真正融入了這方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