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拐角到來，唐斌對此一無所知。

晚飯因為有紅燒獅子頭，他吃的可美，可飽了。

然后又趁著他爸還沒回來，趕緊洗漱完畢，早早睡下。

畢竟，人都睡著了，他爸總不能再拎起他來揍一頓吧？

那還講不講道理，有沒有人性啦？

如此竊喜中，唐斌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誰料，美味的獅子頭，又跟著跑進了夢里。

唐斌在夢里繼續大吃特吃，完了就想上廁所。

結果褲子一脫，坑里竟然也全是獅子頭。

好家伙。

滿坑滿谷，金光燦燦，他一激動就……。

等到第二天醒來，枕頭濕了一大片，跟水泡過似的。

還好他爸媽都不在家，不然又得挨罵。

當下，啥也顧不上，趕緊把枕頭拿到太陽底下去涼曬。

接著洗漱，吃早餐。

這年頭，雖然已經能吃飽，但日子還是儉省。

他的早餐，就是兩個大白饅頭。

林瑞英一早蒸好，熱在煤爐子上的蒸鍋里。

唐斌啃著饅頭，便又回來收拾房間。

然后，他就發現自己的書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木箱子。

“我大爺把箱子送過來了？”

唐斌仔細瞧了兩眼，又發現不是。

雖然大小差不多，但老頭的箱子是榆木的，眼前這個桃木的。

“這箱子誰的？”

“啥時候放的，我咋一點都不知道？”

等他把箱子一打開，頓時激動不已。

箱子是他爸的。

就他爸的字跡，他都能模仿到七成，連老師都分辨不出來。

多少份考試卷子，就是這么糊弄過去的。

而箱里放著的，便是老唐珍藏多年的相聲本子。

相聲本子啊！

自打他大爺的本子背完后，就再找不到其他本子。

可滿滿的求知欲，又跟噴泉似的，噗嗤噗嗤往外涌。

于是，渾身躁動的唐斌，才總抱著收音機解饞。

眼下，終于又有一箱子啦。

只是唐斌手剛伸進去，卻又疑惑了。

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會放在他房間里呢？

以前別說碰，遠遠瞅一眼都得挨罵。

“咋回事兒呀？”

“我爸這是腦袋被門擠了，還是已經老年癡呆？”

“他……他不會是想冤枉我吧？”

“箱子故意放在我房間，完了就說是我偷的，他好揍我一頓。”

“媽呀，一定是這樣，這老唐也太壞了吧？”

唐斌滿臉詫異，嚇的連后庭都跟著發緊。

然后趕緊抱起箱子，送回他爸媽房間。

等再出來，渾身頓感輕松，也暗自得意。

“幸虧我也不笨，才不上您的當呢。”

“想揍我，下輩子吧，哼！”

吃完早餐，唐斌又出門去李寶平家。

昨天可答應過老頭，得把他的本子全部還回去的。

結果，李寶平不在家，只有王美鳳在洗衣服。

“大娘，我大爺哪兒去了？”

“斌子來了，你大爺去單位了。”

“這不是還沒開學嗎，就要上班啦？”

“誰知道呢，說是有事兒。”

“哦，大娘，碗我洗干凈了，給您擱灶臺上。”

“成，放那兒吧，我一會兒收拾。”

“大爺那箱子，我先拿過去，完了裝上本子，再給他還回來。”

王美鳳一聽這茬兒，頓時笑罵道：“你呀，真是笨死了，偷吃都不知道擦嘴兒。”

“我怎么了，大娘？”唐斌一臉懵逼。

王美鳳白了他一眼：“還怎么了？昨兒晚上，你怎么就不知道藏著點說呢？”

“你大爺一問，自個兒就嘟嚕了。完了，還把我也給搭進去了。”

“你說說你，是不是個小笨蛋？”

唐斌一聽，頓時懊悔的直拍巴掌：“哎呀，還真是，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下回，下回指定聰明點。”

“你還想有下回呀？我才不幫你了呢。”

唐斌急了：“別呀，大娘，現在我大爺都叛變了，只有您跟我一伙啦。”

王美鳳哈哈大笑：“趕緊給他還了，省得你大爺回頭還說我。”

“行，我馬上還。”

“小心點搬，別把自己磕著碰著啦。”

“知道了。”

唐斌跑進房間，拎著空箱子出去。

沒過一會兒，又抱著滿箱子回來。

等把箱子塞回床底下，他卻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是累的，而是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

這些本子，可是他費勁扒拉偷了好幾年，才攢下來的。

現在好了，一下回到解放前，連根毛都沒剩下。

“唉，啥時候我能有自己的箱子呢？”

唐斌坐了好一會兒，才眼神拉絲，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房間。

然后跟王美鳳道別，回了自己家。

空虛寂寞冷的少年，又開始躺在搖椅上聽收音機。

只是今天的小曲兒，怎么聽怎么不是味兒。

恍恍惚惚，一個上午過去。

唐斌的肚子餓了。

假期的午飯，向來是他自己一個人吃。

因為他媽也得上班。

他媽雖然沒啥文化，但受他的爸的影響，嘴巴挺能說。

又得領導關照，一直在供銷社當售貨員。

以前因為這個，唐斌都被小伙伴們多崇拜了幾分。

不過，現在隨著其他商店開起來，供銷社就沒那么厲害了。

午飯跟早餐一樣，都是一早做好，熱在蒸鍋里。

今天是青椒土豆絲，還有酸辣大白菜。

唐斌端出來，就著白米飯，吃的索然無味。

好在，沒過一會兒，院外突然隱隱傳來動靜。

“水果冰棍三分一根！”

“奶油冰棍五分一根！”

“來來來，買買買……”

地道老京腔的吆喝，瞬間讓這個家伙回魂。

扔掉碗筷就往外面跑，跟打了雞血似的。

恰好，一位身穿白色圍裙，頭戴白色帽子的老阿姨，正推著冰棍車過來。

這種車子很簡單。

一個推把，四個小輪，上面安著一個大大的木箱子。

箱子的四面都刷著白漆，而“冰棍”的字樣，則是用紅漆寫的。

無數孩童渴望的冰棍，就被一層層棉絮包裹在箱子里。

所以這個小車，就是他們眼中的圣殿。

隨著吆喝聲響起，四周的孩子也迅速圍了過來。

他們身后，還有各自父母的喝罵聲，不過全被無視了。

可惜，大多數孩子都沒有錢買，只能咽著口水，過過眼癮。

唐斌則不然。

兜里躺著的五分錢，讓他底氣十足。

這家伙豪橫的扒開那些，一個勁兒往前湊的小腦袋。

“讓讓，讓讓，別擋道！”

“斌子，你干嘛，我先來的。”

“管你嘞，我要買冰棍！”

“啊……”

在一群羨慕的眼神中，唐斌傲然的遞上五分錢。

“阿姨，我買一根小豆冰棍。”

“得給我拿箱子底下，最硬的冰棍哦。”

老阿姨笑著點頭：“好好好！”

掀蓋揭被，一股冰涼的霧氣就冒了出來。

孩子們激動的猛吸鼻子，狂咽口水，恨不得自個兒鉆進箱子里。

唐斌接過冰棍，撕掉蠟紙，嘬上一口，也美的不行。

“有錢人的日子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