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校年年都有招生考試，組織活動也很有經驗。

今天同樣一早備好了開水，供考生家長喝。

唐斌要死不活的模樣，把何祥嚇了一大跳。

趕緊從大桶里舀起一瓢水，給他送過來。

唐斌接過水瓢，就咕咚咕咚，埋頭狂飲。

大半瓢水下肚，打了一個飽嗝，舒坦了。

“謝謝。”

唐斌把瓢還給何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點都不想動。

何祥走回來，跟著坐下，依然滿臉的佩服。

“您可真本事啊，我聽著跟聽收音機似的。”

“哪里哪里。你也很厲害呀。”

“我厲害嗎？”何祥一臉懵逼。

唐斌白了這個傻子一眼：“我當時都嚇了一跳，打死也沒想到，你竟然會唱青衣，你知不知道？”

“我……我跟我奶奶學的，她就是唱青衣的。”何祥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怎么不去考戲曲班呀，還跑這里考相聲班？”

“考過啊，前幾天就去了，可人家沒要我。”

何祥看著自己的大肚子，搖頭嘆息，很是落寞。

唐斌瞬間了然，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沒事兒，學相聲也挺好的，我就喜歡相聲。”

“您肯定行啊，保準是第一名。我就不一定了，京劇跟相聲都不挨著，唉。”

“誰說不挨著？”

“啊？”

“你個傻小子，嘛也不懂！我們相聲里的柳活兒，就有專門的‘戲柳兒’，就是在臺上學唱京劇、評戲什么的。有些厲害的相聲前輩，甚至就以這個成名的。”

“真的嗎？”

“騙你干嘛？你沒見你表演時，那些考官的嘴都笑歪了？”

唐斌越說越激動，嗓門不自覺的提高。

但就在時，背后突然有人接茬兒。

“誰的嘴笑歪了？”

唐斌被嚇了一跳，扭頭一瞧，跟著渾身一激靈。

只見李寶平不知何時來的，正目光悠悠的瞅著自己。

這家伙直接就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

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

這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回回被人逮個正著，回回被抓現行。

連個狡辯的機會都沒有，真是的。

不過還好，他大爺比他爸好對付。

唐斌一秒變臉，趕緊露出狗腿式的笑容。

“嘿嘿嘿，大……老師好！”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怎么還嗑巴上了？”

“嘿嘿嘿，大爺，我不是說您，真的。”

“說誰都不好。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

這家伙就是這樣，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李寶平也不再糾著不放，見他還一腦門子汗，又心疼上了。

“累吧，嗓子怎么樣了？”

“還行，這會兒舒服多了。”

“你呀，唉。這年紀，身體還沒長開，嗓子也還嫩著呢，可得保護好，不然以后怎么辦？”

“那不是沒辦法嘛。他們全都使《報菜名》和《地理圖》，撞車撞的一塌糊涂，我不就只能換一個唄，不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得第一名。”

“你整這一出，就是為了第一名？”

“那肯定呀！我爸不是說必須拿到第一名，以后才讓我學相聲嗎？”

李寶平點點頭，又嚴肅道：“可你這活兒不地道呀，處處錯誤，漏得跟篩子似的，也就能糊弄糊弄外行人，內行人瞧著，大牙都得笑掉。”

“啊？”唐斌傻眼了，“這么差勁嗎？”

“你以為呢？這活兒是你自己琢磨的吧？”

“是，就……就剛才瞧著勢頭不對，臨時起意弄出來的。”

“你倒是膽子挺大，沒捋明白的活兒，就敢拿出來使？”

“呃，大爺，我錯了！”

李寶平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做藝先做德，既然你想吃這碗飯，就必須守這門的規矩。往后甭管場合大小，舞臺高低，觀眾多少，咱們但凡上臺，就不能隨便糊弄。”

“我記住了。”

“行了，我們去吃飯吧。”

李寶平說完，背著手就走。

唐斌也正餓的不行，一聽有飯吃，連渾身的毛孔都跟著開心起來。

只是一邁腿，又停住沒走。

猶豫一下，他還是問道：“大爺，我那……那成績怎樣，第幾名啊？”

“他們還在統計，得過一會兒才能公布，先去吃飯，這都兩點了。”

“好吧。”

唐斌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跟著老頭走。

然后，他又看到了退在一旁的何祥。

自打李寶平過來，小胖子就不敢吭聲，此刻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唐斌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來。

他走過去，對何祥問道：“你爸媽呢？我好像一上午，都沒瞧過呀？”

“他們很忙，沒空管我。我早上就是自己坐公交車來的。”

唐斌想了一下，對李寶平道：“大爺，我剛交了一個朋友，能一塊兒嗎？”

“可以。”

李寶平回頭看了一眼何祥，點點頭，先走了。

唐斌這下高興了。

笑嘻嘻的拉著何祥，趕緊跟上。

何祥臉有怯怯，小聲問道：“這位老師是您大爺啊？”

“對呀，他是我爸的師哥，對我可好了。”

“你爸也是相聲演員？”

“嗯，他在區文化館上班。”

“噢！難怪您什么都懂，這么厲害。”

何祥恍然大悟，然后又期待道：“大師呀，您能不能也教我幾手啊？”

唐斌笑道：“咱倆是朋友了，不用這么客氣。我叫唐斌，你叫斌子就行。”

“行嗎？”

“當然啦。”

“好，那你叫我祥子。”

誰料，唐斌卻搖頭：“不，我叫你胖爺，怎么樣，帶個‘爺’字，是不是聽著更厲害？”

“啊這……”

何祥嘴巴張了張，一時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唐斌哈哈大笑，一把摟上了他的肩膀。

只是人太胖，摟不緊，總是被彈開。

不過，這樣才好玩嘛。

倆小玩玩鬧鬧，穿過林蔭小道。

直到來到食堂，飯菜的香味，才讓他們安靜下來。

倆人一坐下，李寶平也很快把飯菜端來。

砂鍋白肉、清炒土豆絲、蘿卜清湯。

唐斌一看見肉，眼睛頓時冒光。

“大爺，還有肉吃呢，這學校的伙食這么好嗎？”

“哈哈哈，給你們解解饞，以后去學生食堂吃飯，就沒這么好了。”

“啊？我不能跟您一塊兒吃肉嗎？大娘可交待過，要您照顧好我的。”

李寶平白了他一眼：“要想跟我一起吃，那你以后就得認真學。要是哪位老師說你不認真，哼，別說吃肉，腿都給你打折。”

“那不能夠，我肯定是最認真，最厲害的那個。”

未來的日子，又多了一份盼頭。

唐斌夾了一片肉，塞進嘴里，吃的美滋滋的。

同時，還沒忘記照顧他的新朋友。

今天確實太晚了，幾個人都餓的不行。

連李寶平都吃的狼吞虎咽，半點不顧長輩、老師的形象。

就這樣，半小時不到，飯菜全部清空。

李寶平還有工作要忙，收拾完就匆匆走了。

唐斌則吃的太飽，根本跑不動。

只能跟著何祥慢慢悠悠的，走著去看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