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天明，他從特莉絲那里借來的傘還沒有徹底打濕。

……所以就是誠心的不讓我租馬車去值夜者那邊？

羅伯特嘴角抽搐，腦海中回憶著剛才的種種。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世界，仿佛和特里斯的交流讓他在靈魂上輕松了不少——

是的，靈魂上。

林征，羅伯特。無論如何相似，這都是兩個人。即使他擁有了全部的記憶，甚至能夠偽裝出另一個人所有的情緒和情感，他們從始至終也都是兩個人。

所以他在面對特莉絲的時候才會是那個表現。在和最開始的她對話時，他是以‘林征’的感覺和她對話的。但是一旦她改變了自己的形象，他靈魂中‘羅伯特’的部分就開始作祟，讓他不自覺地性格變軟、變慷慨，甚至連序列六的配方都可以送出去。

那可是序列六！中序列的配方！能賣幾千金鎊的！

……嘶，不對，歡愉她要怎么扮演……而且原初那位是男變女，好像也就要求所有的魔女在扮演時候要記住自己是男性……我沒和她說這個，她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他下意識轉身往回走，邁出兩步才反應過來。

……壞，這是什么情況？怎么我記得克萊恩就沒有這種癥狀……嗯，好像也不是沒有，只是他在最開始的時候不像我有這些資源，所以幫不了他的家人，也就不會體現這種幾乎沒有底線的偏愛……但是，斯維因和特莉絲在‘羅伯特’的記憶里相差不大來著，為什么面對斯維因的時候我沒有這種表現？

因為……信仰？

“贊美女神……您是比星空更崇高，比永恒更久遠的黑夜女神，是緋紅之主，亦是隱秘之母……”下意識劃半月頌念尊名，羅伯特悄悄松了一口氣。

因為信仰啊……斯維因說讓我脫離值夜者，羅伯特沒有憤怒，是他說讓我改信所以導致羅伯特的憤怒——這和我‘不想被家長掌控’的想法不謀而合……嘶，虔誠信徒外加罪犯的祈禱，周圍還有一個‘老鄉’，女神不會看過來了吧？

這個時候他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靈魂上的沖突：他既為女神可能的目光注視而感到昂揚，又為那位女神看穿他的偽裝而感到忐忑。如果他的存在被‘隱秘’掉，算不算死亡？能不能在地球外面成為神明？

腦海中憂慮了一會這個，思緒又順滑地轉換成‘不知道黑荊棘安保公司會有什么菜’，有的時候他也挺為這種思緒的跳躍而苦惱的……嗯，話說魯恩是英國，英國菜系……要不我還是找個別的地方先吃飽再過去？去買點菜租一下廚房，一個人的話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等等！我想干什么來著？

把思緒艱難地從食譜的汪洋抽離，他開始恐懼是不是自己的想法有一部分被隱秘掉了。

……不，怎么能叫恐懼呢？這是謹慎！小心！每一個穿越過來的人都會有的特征！

來來回回把所有想法都檢視一遍，確定沒有前后不連貫的地方，羅伯特才松了一口氣。

……但是也得想個辦法把這種跳躍思維改變一下……現在還好，以后說不準聊著聊著天就不知道在說啥了——話說沉默門徒之所以要沉默是不是就是這個原因？因為如果不沉默的話就會尊嚴盡喪……

嘶，有可能嘿，詭秘的世界觀底層是混亂、不對稱的，在相鄰途徑中低層的能力變個樣子變成高層的能力是可能出現的，比如說‘縱火家’的火還有魔女的黑火……

那么如果沉默門徒不沉默會變成什么樣？從帝皇變成有了講話器的帝皇？

嘴角慢慢勾起，羅伯特罕見的有了大笑的沖動。

……*神圣的帝皇臟話……這可太不忠了我的朋友，簡直就像是在遠處觀看卡洛斯一樣不忠……不，不，別想這些，馬上要去見老板了，這個報告要是做不好說不準就要被掃地出門……我的老天，這可是周薪兩鎊五蘇勒的工作！這里的物價，月薪相當于一萬塊軟妹幣了……

在金錢的壓力下，他才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的變化。

……嗯，如果單純是面對特莉絲，我是不會像剛才那樣的……說什么‘慷慨’，就是舔狗嘛，幾百萬塊錢只要到了妹子的聯系方式的舔狗……我當時是因為斯維因的強迫，再加上很久沒見過的老朋友重逢，才會有那種別樣慷慨的表現……嘶，忽然理解為什么亞——

腦海中的抽水馬桶這次轉的特別快，快到他甚至感受到了疼痛。

——記吃不記打，活該。

先是對自己剛才的行為做了總結，然后他繼續自己的思索。

……總之就是，我現在可以說是一個‘兩面人’，兩張面孔，羅伯特和林征，都是我……呃，現在還看不出什么來，但是要是一直這樣面對觀眾說不準就會爆發很大問題……人格面具啦人格活化啦之類的，罪犯這條途徑好像被觀眾天克……

嘶，等等，還不止觀眾，太陽的圣光好像也可以克制惡魔，倒吊人的褻瀆之言也能讓惡魔失控，暴君更不必說，物理戰斗力專治一切不服——全知全能，上帝的五條途徑惡魔也就能打一打白塔……

而且戰士也能打惡魔，嘶，新的版本下水道有了？我還鉆進去了？

太陽底下羅伯特遍體生寒，邁步走進黑荊棘安保公司之后立刻縮到陰影里，——甚至陰影里他也安不下心來，一方面對于黑夜女神的信仰讓他崇尚這種陰暗，另一方面對女神的褻瀆猜測也成為了他恐懼的來源。

“羅伯特？你回來干什么？”顯然，對于這個早上才見到的新線人，羅珊并沒有失去印象，“你在下街那里才呆了多久……”

“呃，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毀掉一個人真的只需要糟糕的一天。”羅伯特嘆了口氣，“羅珊女士，在去給史密斯先生匯報我的消息之前，能不能先給我來一杯咖啡？”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