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演講彩排

何欣欣沒有了剛才自信的表情，一臉茫然地說道：“我并沒有收到什么重要信息啊。”

安妮說：“娜塔莉副總裁有很嚴重的貝類海鮮過敏癥，菜單里不僅有好幾道海鮮，主菜竟是海鮮醬燒和牛肉，西餐主食還安排了西班牙海鮮飯，為什么沒有修改？另外首席技術官拉塞爾是猶太人，根本不吃豬肉，菜單里特別推薦的中國菜有糖醋排骨和東坡肉，這樣安排，拉塞爾絕不會碰餐桌上的任何食物，還有......”

安妮照著電腦郵件一口氣說了七、八條。肖恩的臉上開始難看起來，他有些羞惱地說：“這么重要的信息為什么不提前匯報？”

安妮臉上有了驚訝的表情，這么重要得信息竟然被肖恩給忽略了，還來質問別人？她在心里生出對肖恩的不滿和輕視，作為曾在海外工作過5年的干練、強勢的職場女性、港島人，她也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否則也坐不上業務一部經理的位置。這幾天肖恩沒來由地針對白小丁也讓她看在眼里，其實白小丁表現出的才華挺讓安妮認可，她已經開始轉變了白小丁的看法，對白小丁的表現也是越來越滿意。

此時安妮不在意肖恩難看的臉色，據實答道：”昨天下午，白小丁的郵件發給你和我，匯報了這些信息，還給出了解決方案！”

肖恩根本沒看白小丁發的郵件，他從心底里看不起白小丁，他不認為白小丁能有什么重要信息和好建議，這幾天忙的要死，哪有時間看白小丁發來的什么狗屁郵件，還密密麻麻地寫了一大篇，現在他手忙腳亂地打開郵箱，趕緊看白小丁發來的郵件，一時間會議廳出現了暫短的安靜。

郵件內容讓肖恩如坐針氈，頭上冒出冷汗。但他還想再挽救一下，他頗為惱怒地看向白小丁，呵斥道：“這么重要的信息為什么不提前口頭匯報，只是發個郵件？我這幾工作很忙，沒看到郵件，不是耽誤大事了？白小丁，你做事太不認真了！”

白小丁沒有做任何分辯，也沒有搭理肖恩的無理指責。慕如雪此時想到昨天開早會時，白小丁提出要了解來賓的背景信息被肖恩否了，還訓斥白小丁沒事找事，沒想到打臉來得這么快。

慕老董事長小聲跟慕如雪說了句什么，慕如雪對安妮說：“安妮，你把白小丁的郵件內容說一下，他給了什么建議？”

“好的，慕總！”安妮答道，“白小丁建議改圍餐為自助餐，可以保留主菜海鮮，但要對餐食種類進行嚴格分區，用英文標識菜品的主材和配料，取消所有用海鮮或海鮮醬做輔料的菜品，取消所有豬肉、豬油做的菜品（如中式小吃圓霄餡料中含有豬油要換掉，還要排查其它菜品）、邀請洲際假日大酒店西餐副主廚安德烈主理西餐菜品，安德烈雖然是法國籍但他是猶太裔，在檔口掛出安德烈的個人簡介，突出猶太裔這一身份，讓拉塞爾可以放心食用......”

安妮讀完郵件，大廳里非常安靜，何欣欣一臉蒼白，按照她安排的招待宴，怕真的要闖大禍了，何欣欣身邊的左雅轉頭看向白小丁，此時的白小丁一臉風輕云淡，仿佛現場發生的事情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慕老董事長發話了，他聲音不大，中氣十足但很溫和：“看來這個環節你們還沒有溝通好，一會你們再討論一下，重新拿個方案出來，現在繼續往下過吧。”

肖恩從尷尬和羞惱的情緒中回到現實，臉上泛紅發熱，剛才大聲夸獎何欣欣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打臉，還是自己當眾打自己的臉，計劃好的露臉呢，怎么剛開始就一塌糊涂？他嘴里說著：”好的，好的，我們繼續、繼續、下面是技術......”

肖恩大腦己經亂了，顯然此時己經不能掌控現場局面了。

吳方志站起來給肖恩打個圓場，說：“技術問題就不在這里講了，到時候安排了專場技術交流，今晚重點是過肖恩的演講材料，我看現在就由肖恩演講吧？”

慕老董事長說了聲：“好”LED大屏上放出肖恩演講的PPT，肖恩左手拿著翻頁遙控器，右手拿著話筒站在講臺的正中，PPT標題和內容已經是英文和西班牙文雙語的。肖恩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穩定了心神，他暗暗給自己鼓勵，剛剛的挫折只是小問題，他的演講一定可以幫他扳回來！

他臉上恢復了自信，很瀟灑他舉起話筒說道：“這份材料英文版我比較熟悉，今天首次加入西班牙文，慕總懂西班牙語，請多給些意見。“

態度非常謙遜與和藹，讓白小丁看到了肖恩的另一面，但是他明顯話里有話，他說英文版比較熟悉那就是沒問題嘍，西班牙文首次加入的，出了問題就怪白小丁，讓慕如雪多提意見，就是要看白小丁出丑。

慕如雪看向龍凱，輕點了一下頭，說：“其實龍總的西班牙非常好，也請龍總點評，多給些建議。”

龍凱笑著揮揮手，算是和大家大了招呼。

按照之前肖恩的安排，白小丁拿著一個麥克風站在臺下側面不顯眼的位置。

肖恩的準備確實很充分，他很熟練地用英語講了開場歡迎詞，一開口就很有風度和氣勢，白小丁用西班牙語復述了肖恩的開場詞，聲音和語調竟一點不落下風。在場的人只有慕如雪、和龍凱懂西班牙語，所以白小丁講完后，不少人第一時間看向兩人，慕如雪的美麗面容上一如既往地沒有任何表情，龍凱的臉上露出被驚艷到的神情，嘴巴長得大大的，甚是夸張。

肖恩按動PPT翻頁器，開始了他的英文演講，不得不說，肖恩這幾天的努力還是很有效果的，肖恩英文演講得非常流利、熟練，大段大段得講解一氣呵成，肖恩似乎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滿意，配上恰到好處地面部表情和手勢，肖恩陶醉其中，常常翻過了兩三頁PPT才想起來暫停，讓白小丁翻譯成西班牙語，而白小丁的表現堪稱完美，完全不看屏幕就能完整地用西班牙語復述肖恩的演講，還用西班牙語彌補了肖恩英語中幾處口誤的地方，對于白小丁特別出彩的地方，龍凱竟然豎起大拇指，喉嚨里發出呵呵的笑聲。

從白小丁一開口，慕老董事長就一直面帶微笑地聽著臺上的演講，表情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非常好！眼睛里有光彩！

肖恩的PPT實在是太長，已經講了一個小時才講了一半，盡管肖恩口沫橫飛、樂在其中地講著，白小丁也亦步亦趨地翻譯著。漸漸地，場內有些人已經開始偷偷玩起了手機，大部分人都沒有了剛開始認真聽講的狀態。又過了一個小時，肖恩的演講還是沒有結束。場內聽眾都已經心不在焉了。慕老董事長早已經沒有了微笑，漸漸皺起了眉頭，一起來的幾位集團高管也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沒有在聽肖恩的演講。龍凱率先舉起手，打斷了肖恩演講:”不好意思，肖恩總，我打斷一下，首先我認為你講得非常好，材料內容很詳細、很全面，西班牙語翻譯也非常棒！但是有一點，就是時間太長了，超出客人了可以忍受范圍，我看了頁數顯示還有二十多頁，演講這么長時間絕對不行！我建議刪減PPT內容，英文演講時間不能超過四十五分鐘，加上西班牙語翻譯，不超過一個半小時。否則，來賓一定會給我們減分的！”

肖恩剛剛從演講的狀態恢復過來，聽了龍凱的話，臉上瞬間變得很難看，他一直認為龍凱不把他放在眼里，從來不好好配合他的工作，現在這么說是明目張膽地挑釁和找事，肖恩的語氣不善，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怒氣：“龍總，你這么說我不能認同，這次客人是專程來公司考察，而不是順便來的，時間安排非常充裕，所以我們有必要讓客人盡可能多地了解公司的情況，我相信我講的內容客人一定會感興趣的，這么大的采購項目，你不會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搞定吧？”

龍凱說話也開始強硬起來：“這個項目對我們歐洲分公司非常重要，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我說話對事不對人。肖恩總，PPT里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公開信息，想了解很容易查到，這部分內容根本沒有必要贅述，我們這些自己人坐在這里聽你講了兩個小時都已經不想聽了，何況是甲方客戶，我堅持我的意見，演講總時長不能超過一個半小時，越短越好。”

說完看向慕老董事長，那樣子就是請慕老爺子必須要支持他，他堅持自己的意見！

肖恩為了這個演講準備了好幾天，如果要大范圍地刪改PPT的話，這幾天做的功課全白廢了，時間也來不及。他對自己剛才的演講表現還是很滿意的，可以說無可挑剔，他百分之百確定，龍凱現在提這個建議用心險惡，是故意拆他的臺。肖恩必須反擊回去，絕不能讓龍凱得逞，他也轉向慕如雪說：“慕總，我計劃是兩個小時的演講，現在用雙語，時間還要長一點，我認為這個時間完全沒有問題，客戶從國外專程到公司考察，行程安排是一天，時間很充裕，我相信客戶也是想多了解一些我們公司情況，龍總說他不想聽是因為我講的內容他早就知道了，但是客戶沒聽過，他們一定會感興趣。我們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機會，能給客戶好好介紹一下公司，講一講公司發展、公司的戰略，公司的研發、生產、產品、管理、以及企業文化等等，這對我們拿下這個項目一定是加分項，我不接受龍總的意見！”

龍凱也是一副豁出去了樣子，說到：“肖恩總，歐洲人思維方式都比較直接，沒有人愿意聽你啰里啰唆講兩、三個小時，比如說：后面本來就安排了專門的技術交流，所以技術方面你點到為止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你用二十幾個P來講，而且你講也沒講清楚......”

肖恩已經控制不住情緒了，脫口回懟：“你能講清楚你來講啊！龍凱，你就是無理取鬧！”

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龍凱和肖恩已經吵了起來，人力資源部總監張陽看到慕董事長的眼色示意，馬上站起來制止兩人不斷升級的爭吵：“有話好好說，都別激動，大家先休息十分鐘，肖恩過來，咱們開個小會”

在場的人都有點懵。但接待組的人員都知道，昨天早會時，白小丁向肖恩匯報的內容正好和龍凱意見不謀而合，白小丁因此還被肖恩訓斥了，此時，站在講臺邊上的白小丁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一聽見張陽讓休息十分鐘，馬上放下麥克風，走出會議室，站了兩個多小時，他想去喝一杯咖啡。

在茶水間旁邊的休息室，白小丁斜靠在沙發上喝著咖啡，左雅也端著一杯咖啡走進來，還是那幅幸災樂禍地樣子坐在他對面，小聲說：“我發現你是你們肖恩總的克星，專業克他這一款。”

白小丁伸頭看看外面，沒有人在附近，才板著臉說：“別胡說，被人聽見麻煩大了，有人正有氣沒處發呢，別往槍口上撞。”

左雅翻了個白眼，說：“你早就被針對了，躲是躲不掉的。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

白小丁假裝委屈地說：“我根本就沒惹他，他第一次見到我就陰陽怪氣的，估計是嫉妒我比他帥。”

“呵呵，那就沒法化解了。”左雅看了下手表，說：“時間到了，我們回去吧。”

走到會議廳門口，白小丁被安妮叫住，讓他去旁邊的小會議室，白小丁走進小會議室，今天參會的所有部門經理以上級別的人員包括慕老董事長等一眾高管都在里面，慕如雪示意白小丁找位置坐下。

看見白小丁進來，所有人的表情都有點奇怪，只有肖恩沒有抬頭，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指。臉上掩飾不住沮喪和灰敗之氣。

慕如雪開口說：“我們剛才看了你做的縮減版的PPT，還不錯，一會你用雙語給大家試講一下，”

“啊？”白小丁驚得叫出聲來，什么情況？我就出去喝杯咖啡這點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白小丁腦子有點懵，他不自覺地抬頭看了一眼慕老董事長，慕老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象在看一只掉入陷阱的小狐貍。

白小丁對上臺演講并不膽怯，相反，他很自信。但是作為一個才入職一個多月的新員工，被指定給如此重要的客戶演講就非常不可思議了，有種兒戲的感覺，怪不得他走進來時所有人的表情那么奇怪，所謂試講一下，其實就是基本上確定的委婉說法，否則，董事長、副總裁、一眾高管都在場，哪會讓你一個沒轉正的新員工上去試講呢？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看著慕老頭那不懷好意的表情，白小丁覺得自己有必要推辭一下，現在他還不想出這個風頭。于是他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拒絕道：“我講不了、講不了，我才來公司沒幾天，對公司和業務都不了解，還是讓別人講，我來翻譯吧。”

慕如雪竟難得有耐心多說幾句話：“剛才我們討論，肖恩那個PPT確實不適合給這么高級別的貴賓講，你做的這版PPT和肖恩那版變化很大，文字和圖片全都不一樣，所以只能由你來講。另外你用雙語講在流暢性上和時間把控上更好，對公司形象上也有提高，娜塔莉副總裁和首席技術官拉塞爾都是懂雙語的。”

慕老董事長顯然已經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站起來說：“好了，就這么定了，現在去大會議廳！”然后直接向門外走去。

白小丁站在那里發蒙，等所有人都走完后，才最后走出小會議室，肖恩臉黑得難看之極，誰都能看出他憤懣和沮喪，這次把肖恩徹底得罪死了，挽不回來了。雖然有慕老頭的關系白小丁并不怕肖恩秋后算賬，但剛一上班就把事業部副總裁的面子丟在地上摩擦，真的不是好事情，換個沒有背景的人，過不了三天就得滾蛋，更狠點直接發配到非洲去，折騰一段時間再讓你滾蛋也不是沒可能。

眾人回到大會議廳時，集團食堂剛好送來宵夜，有皮蛋瘦肉粥、涼面、和鍋貼、咖啡，大家可拿餐盤自行取用，行政部總監于濤大聲說：“今天晚上加班，慕總安排給大家準備了一些夜宵，再給大家十五分鐘，吃完了繼續開會。”

冷得象冰山一樣的美女總裁還有這么暖心的舉動，倒是讓白小丁感到有點意外。

他晚餐吃得不多，現在真有點餓了，排在大家后面，盛了一碗粥，拿了幾個鍋貼，正準備坐下吃，于濤喊他過去，白小丁走過去，慕老頭、程力副總裁、張陽、于濤、吳方志每人端著一個盤子在吃著，慕如雪沒有吃東西，只端著一杯咖啡在喝。

于濤指著空位讓白小丁坐，他看了一眼慕如雪，說道:“邊吃邊聊聊，白小丁，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是怎么獲得客戶個人信息的？對方不是拒絕透露嗎?”

白小丁當然不能告訴他是自己的黑客朋友幫忙查到的，他答道：”既然對方拒絕提供來賓個人信息，我就不問了。我讓對方聯絡人克里斯丁娜提供來賓手機號碼，起初她拒絕提供，我告訴她我要為所有來賓發送本地當天的天氣情況，以及來訪當天用餐的菜單，請她詢問所有來賓愿不愿意接收，如果愿意就把手機號碼發給我，如果不愿意就算了，對方聯絡人不到一個小時就把所有來訪人員手機號碼發給了我，來賓的個人信息我是一個一個打電話過去問的，都是他們本人提供的。”

這段話也是真真假假，獲取手機號碼的方法是真的，獲取信息的方法卻不是一個一個地打電話，而是李曉峰的功勞。于濤把一個鍋貼塞入嘴中，問道：“就這么簡單？”

白小丁苦笑著答道：“一個一個問有點麻煩，但確實不難。”

整晚上一直沒說話的程力副總裁突然開口了：“畢海粵跟我說起過你，改天來我辦公室坐坐，咱們聊聊。”

新員工培訓時講過，程力副總裁分管集團的金融證券投資及互聯網信息與安全，兼任著集團首席信息官，是畢海粵的直接領導，同時也是公司的董事。

白小丁對程力帶有善意的話語感到有點驚訝，他不知道程力僅僅是簡單的客套還是真心邀請他去聊聊，但是不管怎樣，作為集團的高層領導當眾和一個實習新員工這么說話，絕對是一種大大的抬舉和善意。

白小丁就挺實誠地回答：“好的，程總，您工作很忙，不知道我什么時間去合適？”

程力臉上有了些許笑意，說道：”我會讓畢海粵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