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那邊進展太慢了，最好能派個人去督促。”

“讓聞德天去揚州任同知。”

聞天語是去歲新科進士，是永熙帝登基以來的首屆天子門生，如今觀政滿了一年，可以外放了。

......

“朕這里還有一封信是金陵甄家彈劾吳禮彬。”

“那吳禮彬和甄家互相彈劾的奏疏是前后腳到的。”

“不過嘛，這吳知府的奏疏是密奏與朕的，甄家的折子是往首輔那邊去的。”

“應天知府吳禮彬該如何安排。”

顯然永熙帝想要保住吳知府，對于這種膽大得敢上奏彈劾甄家的臣子，永熙帝不想放過。

“可升為順天府尹。”帆山先生沉思后開口道。

“順天府尹？”永熙帝凝神思考。

順天府下轄京師十九縣，堪稱位高權重了。

這樣的特殊位置，提拔誰都不好。

但提拔應天知府卻是沒什么顧慮。

應天知府是陪都省治所在，順天府是京都治所，若只算知府，應天知府只在順天府尹后面一位。

又有破獲倭寇大案的功勞，升他為順天府尹，正是順理成章，任誰也說不出個名堂。

只是永熙帝還是有些顧慮：“只是先生，那吳禮彬當初任應天府伊聽聞是甄家和史家舉薦的。”

永熙帝還是有些潔癖的，他用人都喜歡這個人是完完全全自己提拔的，不希望有其他勢力的摻和。

帆山先生晃頭道：“正是因為他與四王八公一系有牽扯來要讓他當。”

“哦？”永熙帝不解，階下幾位心腹也不解。

帆山先生眼神閃爍，隨后堅定地說出了幾句話。

“用洪武勛貴的人換太上皇心腹。”

“用四王八公的人替洪武勛貴。”

“以新人換舊人，以生疏換心腹。”

“陛下可在其中，一面分化拉攏。一面培植勢力。”

帆山先生道：“此謂之層林浸染法，是臣在市井商家染布時所得。”

這官職就如染布一樣，一張干凈的布，泡在染池里久了，難免沾染些不好的印記。

若直接用清水蕩洗，難免惹得一團亂糟，反而污了一池清水。

需得放入其他染池里，層層褪色，最后清水蕩洗，才是正理。

永熙帝沉默著咀嚼帆山先生的話，不由眼神精亮，哈哈大笑起來。

“妙哉，妙哉。”

“帆山先生，這番染布的妙論，倒是有趣。頗有幾分古人一葉落而知秋的見解。”

永熙帝從默默無聞的皇子驟然登基，繼位不過三年，科舉只開了一次，手底下能稱為心腹的不過二三十人。

可大乾九州，關鍵位置就不止百處。

京城八營，軍事重鎮，揚州、蘇州、金陵，九邊、鹽政、漕運，要緊處何止百處。

若要一個一個安插上自己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可你若不安插，總不能空著，只能用其他勢力的人。

倘若因為人手不夠，坐視敵人把持要緊處，勾連黨羽，逐步做大，永熙帝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就如這順天府尹，人還沒走，新人選的舉薦疏就已經遞到桌上來了。”

這個讓永熙帝十分頭疼的事情，有了解決方案，雖然自己心腹人手不夠，但也不能坐視關鍵位置被打上其他人馬的印記。

但也不能重視這些要緊位置，被其他勢力人馬長久把持，否則容易根深蒂固。

若是選幾個白身上去，有什么用。

將四王八公和洪武勛貴的人馬調換。

這些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勢力，在掌勢力的過程中你，可以很好地抵消前任的影響力。

日后往后看他穩做時，尋個差錯再換一批人。

日后等自己人手足夠，這些要緊位置的印跡也被磨滅得差不多了，不會存在說是哪一方固有領域。

用洪武勛貴的人馬替掉太上皇心腹，用四王八公的人馬替掉洪武勛貴。

用文臣制衡四王八公。

避免這些要害處被長久把持。

永熙帝大笑起來，妙妙：“先生何以想出此等妙法。”

..................

事情了罷，永熙帝就準備散退群臣，不過被帆山先生攔住了。

“先生可是還有話未說完？”

“陛下，甄家之事可還未處理完。”

“不是已經處理好了嗎？”

“甄家私養倭寇，劫掠百姓，陛下還未處理，縱然一時不能動，難不成一直讓他繼續劫掠下去。”

永熙帝愕然，他還真沒想過。

若按永熙帝想法，那甄家欠下了百萬兩的窟窿，若早早把他抄了，那這些錢豈不是要算在他的賬上？

干脆就將當沒看見，等著甄家把銀子湊足后，然后抄家滅族，也算是給沿海百姓一個交代了。

畢竟幾串人命數字，怎么比得上百萬兩銀子。

但此時，永熙帝知帆山先生不會同意，便也沒開口。

“先生以為如何？”

“聽聞榮國府賈赦下福州后，一月一報捷，既是對倭寇有戰果，不妨調他回來處理松江府的倭寇。”

永熙帝瞇眼：“賈家請托到先生名下了？”

帆山先生苦笑道：“福州山深林密，蟲叮鼠咬，瘴氣橫生，那賈赦在京中養貫了，沒被倭寇打死，倒是差點病死。”

“每月寄一批倭寇來不就是想在陛下面前露出個臉，別把他忘了。”

“如今要到年節了，福州那邊天氣也難熬。”

永熙帝一面嗤笑，一面又想起了什么。

轉頭問道：“榮國太夫人上次跑去找太后也是求情？”

戴權諂笑道：“榮國太夫人去是替孫賠罪的。”

“賠罪？”

說著，戴權便把打探到的有關賈玨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聽著，聽著永熙帝不由面色古怪起來，“那小兒當真如此霸道？竟把甄家和齊家一起招惹了？”

“那甄家與賈家是老親，兩個小兒打架，難不成還上綱上線？”

永熙帝略微頷首，還是滿意賈家的做法。

自己隨口訓斥了一句，就把家中子弟送下江南，這才是帝王的言出法隨的待遇。

那賈玨倒是會惹事，可惜，才七歲，用不了，再等兩年看吧。

“既然如此，就把賈赦調回來吧。”

“左右福州那邊不是報天災，就是報人禍，派去收稅的官吏，居然能被打跑。”

“窮山惡水竟出刁民，保不定是倭寇搶他們，還是他們搶倭寇。”

“傳旨，讓賈赦調動松江府，沿途掃滅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