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節地理復習課,當程偉把經緯圖投影到幕布上時,于凡就已經想到了,地理不愧是“文科中的理科”,算太陽高度角的題她從來都算不明白。“既然要算那還發明日晷干什么?”當于凡跟林曉晨抱怨時,林曉晨看了她半天沒有說話,畢竟對于林曉晨來說,學文是為了爭取從年級前三十到年級前三,因為她文理都強,只是想尋找排名和資源優勢才留在這個班。而于凡,恰恰相反,她是文理中都有一科拉胯到不行,再加上數學這個時好時壞不太穩定的一科,她沒有選擇空間,只能選擇不算太爛的文科,就像男足一樣,有的國家是爭一保三,有的國家就是不當倒一,她早就想明白了,這歸根到底是實力的問題。
又是一節聽到中間就聽不懂的課,于凡的心思也漸漸從地球飄到了別處,在她的腦袋里,她好像來到了一片茫茫綠野中,四周靜悄悄,只有自己在向前走,突然耳邊想起一個聲音:“于凡,你好自私啊,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是嗎?”這是李博軒的聲音,不是,我不是自私的人,我是為了你好!她邊跑邊喊道,可無論怎么找都找不到聲音的主人,她孤立無援,茫然地走著但又有一點高興,幸好這個世界上只有李博軒一人看透了她,知道真實的于凡這么自私。
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但李博軒確實是自己17年成長中最重要的轉折了,她的存在和消失好像直接讓于凡的世界發生了翻轉,她所有的感受都變成了內心真實感受的對立面,我是熱情地,變成了我是為了讓對方記著我的好,我是樂觀地,變成了我看不清自己的目標,我是值得信任的,變成了我只是自娛自樂,這些巨大的反轉讓原本從來不會思考后果和思維簡單的于凡變成了一個徹底地自我懷疑論者,這非常可怕,并且在任何時候都會讓于凡猛然想起,然后迅速澆滅她的熱情。
“于凡,你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程偉的點名讓于凡一下從沉重的幻想中回過神來,她愣了一下,站了起來,有些茫然,“這個王紅家冬至日正午十二點的太陽高度角是多少?”多少?她想了想,答道:“90°?”看著程偉有些生氣的眼神,于凡知道自己蒙錯了,“冬至日知道是幾號吧?”于凡低下了頭,“12月21日。”“冬至日太陽直射哪?”“南半球。”“南半球哪個位置?”“南回歸線。”“對啊,那你就算啊!”于凡已經把自己螚想到的步驟答到了窮盡,“說吧,多少?”于凡沒有回答,這一刻安靜的教室好像是難以熬過的寒冬,不知道過了多久,臉色鐵青的程偉終于讓于凡坐下了,“于凡啊,麻煩你把這個公式背一下好嗎?”于凡點了點頭,頭更低了。“我就說高三了,大家查缺補漏可以嗎?不能說不會的就不學了,萬一多會了一點,高考你多考一分,你們知道意味著什么嗎?幾千幾萬人!”這些老生常談的道理大家早已麻木了,所以在聽到這些話后,大多數人眼中是冷漠,而對于身在其中的于凡來說也早已“脫敏”,畢竟不是第一次被點名答不上來問題了,她早知道自己在各科老師那里掛了名,尤其在知道自己是于清朗的女兒后,她就成為了老師們重點關注的對象,但這種關注卻是禮貌性的重視,是啊,看在爸爸的面子上,自己獲得了關注,但明明自己爸爸都不會對自己的學業有過高要求,反而各科老師替他把自己管的更緊。她不禁嘆了口氣,又想起了李博軒的話:“你的家庭和父母讓你根本不明白什么關注和重視有多么重要,你嗤之以鼻的東西可能是我永遠追求不到的東西。”
看著于凡低著頭的樣子,徐源心情有些怪,好像是自己沒有回答上來問題似的焦躁,他把剛才那道題的解題思路寫在了紙條上,準備傳給于凡,可就在他要傳給于凡時,又收了回來,將紙條看了一眼,默默地團了起來,扔進了自己書桌里。對徐源來說,這個紙條大概率不會被回應,正是因為他突然想到了這一點,才及時制止了自己的行為,并且在這個敏感的時間,可能會讓人產生極大地誤會,雖然從于凡的坦率來看,她沒有什么其他想法,也沒有受到什么影響,所以,這么一想,對徐源來說,心里卻生出一絲別的滋味。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又到了下課時間,對于于凡來說,令人尷尬的時刻也隨著鈴聲消失在了身邊,她輕輕嘆了口氣,用手托著自己的臉向窗外看著。過去的自己也許還會在意,會羞恥,但對于現在的于凡來說,自己過往那些令人驕傲的時刻早就在高一那個春節被澆滅了,現在的自己只是在履行著自己的使命和任務。“凡凡,我把剛才那道題再給你說一遍啊?”林曉晨拿著自己的筆記本走了過來,于凡點點頭,把自己桌面清理了一下。“其實這只是個公式,像數學一樣,你只需要分辨地點的緯度,再參照時間就沒問題了,要是選擇題就更簡單了,你只要判斷一下范圍基本上可以排除錯誤答案。”“嗯。”因為對這個問題,她本身是排斥的,所以才一直不想解決,只能被動地接受。這種排斥就像排斥解決交友問題一樣,她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是不能解決這些問題的,所以才消極地選擇回避。
看著于凡空洞都眼神,林曉晨知道自己的解答應該又被于凡無意識地忽略了,她有些生氣,但不是氣于凡沒有認真聽自己的講解,而是對于她這種悲觀和疏離的情緒有些生氣,已經兩年了,于凡總是很矛盾,時而快樂開心像個小太陽,時而又喪氣逃避像個小烏龜,但小太陽的時刻已經變得越來越少,更多地變成一種游離在這個環境外的淡漠。“出去走走嗎?”“好啊!”于凡露出慣常的一閃而過的開心。
走在去籃球場的路上,于凡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哆啦A夢的手辦,遞給了林曉晨。“哇塞,凡凡你也太好了吧!”“我姑父去日本出差了,我讓他帶回來的,你不是喜歡嗎?”“感謝姑父!”“還有我好嗎?”“嗯,感謝還沒完呢,你壓軸啊!”看著林曉晨開心的樣子,于凡也覺得心里暖暖地,但她忽然又想起來李博軒說得:“你從來不知道我喜歡什么,只是將自己喜歡的東西強加到我身上。”是啊,為什么我沒有去了解過她呢!看著于凡有些呆愣的模樣,林曉晨拍了拍于凡的肩膀,“走啊,看球去。”“我才不去,連太陽高度角都不會,我要回去做題了。”“無趣的女子!”林曉晨頓了一下,“那我也不去了,是挺沒勁。”看著林曉晨喪氣的樣子,于凡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了,一會兒回去你再給我講一遍好嗎?”“你真是……好吧”“你是不是想說我笨?”兩個女孩打打鬧鬧地跑向球場。
看著她們的背影,徐源有些驚訝,從飲水房接完水回教室時正好看到于凡和林曉晨從教室前門出來,帶著好奇一直跟在她們身后,他很少看過于凡如此活潑的樣子,原本他以為于凡沒有答出題來,會有些沮喪,他也以為于凡一直都是冷靜沉靜地模樣,但沒想到她也是一個活潑陽光的女生,也可以與別的女生在一起玩鬧,也可以不那么執拗,這種復雜而單純的性格讓徐源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