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首都劇場演出大廳。

“墻頭上跑馬還嫌低，面對面站著還想你！”

舞臺上，龔雪含情脈脈地望著對面唱信天游，姿態舒展，嗓音清透嘹亮。

陳保國唱：“陽世上和你交朋友，陰曹地府咱們配夫妻！”

“噗嗤！”龔雪掩嘴一笑，但眼神清澈坦然。

濮存新歡聲怪叫：“躍民，你這進度也忒快了，一眨眼就成夫妻了？”

“一碗谷子兩碗米，面對面站著還想你……”

龔雪的嗓音更加高亢嘹亮，眼神簡直像是在放電，嬌憨中帶著一絲挑逗的味道。

而這種挑逗毫無下流和不潔之感，而是熱辣滾燙，充滿了對愛情的憧憬和渴望。

陳保國喊：“秦嶺，我們能去你們村找你嗎？”

“可以！但你要自帶干糧，我可管不起飯，再見人參娃娃！”

龔雪嫣然一笑，扭動著纖細的腰肢，走入后場。

陳保國作心馳神往狀：“這妞兒，真他娘的是個小妖精！”

臺下，歐陽山尊哈哈一笑，鼓起掌來：“好，好好，演得好！”

等全劇演完。

一群演員下了臺，圍著歐陽山尊，滿是期待地問道：“導演，我們演得怎么樣？！”

“所有演員演員進步都很大，比昨天配合默契得多！”

歐陽山尊很高興：“沒想到遠平帶你們玩半天滑滑冰，效果反而更好！”

陳保國興奮道：“導演，昨天我們在什剎海真見了一群大院的頑主，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細節！”

“哦？這么巧！”歐陽山尊笑道：“看來，遠平這法子還真行啊！”

“劇中的人物本來就是一群不安生的年輕人，”

方遠平笑道：“咱們的演員整天關著，咋能感受到天地的開闊，人生的闊達和自由。”

“其實，我還是用體驗派的那招，理論上說，為了讓演員理解和代入角色，除了違法亂紀違背道德的事兒，其他的，都可以嘗試！”

“有道理！”

歐陽山尊又望著龔雪，滿臉慈和地笑道：“特別要提出表揚的是龔雪，小丫頭今天整個人都打開了，精氣神十足，有一股氣勢和野性在迸發，把秦嶺演活了，要保持哦！”

“嗯嗯嗯，我會的，導演。”龔雪滿臉欣喜，連連點頭。

“我瞧著這部戲，能亮相了，沒準還能搏個滿堂彩！”

歐陽山尊興沖沖地出去了：“你們等著，我去辦公室打個電話去！”

“估計要試演了！”大家都很高興。

電影在正式公映之前會有試映、看片、點映等諸多環節。

用來搜集意見、助推宣傳發行。

其實話劇也一樣，只不過叫法不同罷了。

果然。

歐陽山尊回來就喜滋滋宣布：“我和曹老商量了，后天，小范圍試演，請同行專家們和媒體記者過來觀看，讓他們提提意見。”

“如果反饋不錯，就在各大媒體宣傳，大年初一，全市范圍內售票公演！”

“好！”

“咱們要成角了！”眾人轟然叫好。

……

次日深夜，招待所。

“誰給買的早餐啊，兩天了，也不知道過來拿飯盒……”

方遠平寫作間隙，看到放在案頭上的那個保溫飯盒。

想了想，他起身把飯盒放在門口，接著寫小說。

門外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下，拿起飯盒向樓梯走去。

方遠平輕輕拉開門，一個戴著紅色絨線帽圍著紅圍巾的女孩身影在樓梯口一閃而逝。

“這丫頭這么害羞……”方遠平搖搖頭，洗臉刷牙，上床睡覺。

……

兩天時間匆匆而過，這天晚上《血色浪漫》話劇試演。

下午，方遠平先騎車去找了陳健功，一起來到了雍和宮大街26號石鐵生的家里。

“鐵生，今天《血色浪漫》試演，曹老也會去，走，咱們去看戲去！”方遠平笑道。

“太好了，石蘭，把我的新棉襖拿過來！”

石鐵生歡天喜地的，跟過大年一樣。

他平時坐輪椅，行動不便，活動范圍更小。

到了下雪天，就局限在地壇這一片，能出去看話劇見曹老，他特別開心。

方遠平立刻推起石鐵生的輪椅出門，來到了公交站。

等了一會，無軌公交電車到了。

方遠平背起石鐵生心里一驚，他個子很高但卻很輕，大概下肢肌肉萎縮得太厲害了。

陳健功拿起輪椅，一起上了公交車。

雍和宮站到東四站，不過三公里，但對石鐵生來說，好像一場豐富多彩的旅行。

他興致勃勃地打量著車窗外的景致：“哈哈，興隆食品商店的綠豆糕特別好吃，我小時候老纏著我媽來這里買！”

“首都五中的球場不錯，我小時候來這里踢過三次足球！”

方遠平笑道：“你還會踢足球呢！”

石鐵生得意道：“小看人，我當年在清華附中讀書，跳遠和80米跨欄，我都拿過全校冠軍，是師生眼中的小飛人，籃球足球乒乓球，沒有我不會的！”

“優秀！”

到了首都劇院，方遠平看了下手表，道：“快五點了，食堂已經開飯了，咱們先吃飯吧！”

演員還要化妝換服裝，舞美音樂等幕后部門還要調試檢查，所以食堂開飯比一般單位要早。

大家一起來到餐廳，果然不少演員都在吃飯了。

方遠平看到曹老和歐陽山尊、藍天野、于是之坐在一起吃飯，抬手一指，道：“鐵生，這就是曹老！”

“他，他還蠻年輕的呢……”史鐵生雙眼迸射出崇拜的目光，激動不已。

“走，咱們去打個招呼。”

方遠平推著石鐵生走到近前，笑道：“曹老，吃飯呢！”

“遠平來的挺早啊！”

曹寓慈祥地笑了起來，看向石鐵生，笑道：“這位小朋友是誰啊？”

“他叫石鐵生……”

方遠平介紹了幾句，然后拿出《未名湖》創刊號，笑道：“您有空看看他的作品！”

“好好好！”

曹寓鄭重其事地和石鐵生握手，笑道：“貝多芬說過，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將無法使我完全屈服。他當時都失聰了，但還是寫出了第五命運交響曲等優秀作品！”

“你也一樣，腿不好沒關系，你還有聰慧的大腦和勤勞的雙手，依舊能夠寫作！”

石鐵生熱淚盈眶，微笑道：“謝謝您，曹老先生，我一定努力。”

“寫的很不錯，很有深度！”

曹寓匆匆掃了一遍小說，心里有個大概，笑道：“繼續努力，我相信你能寫出更多更優秀的作品！”

“謝謝，謝謝曹老！”

石鐵生心里暖洋洋的，獲取到莫大的信心，一股創作的沖動在心田涌動和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