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如何稱呼您呢?”
賽德有些敬畏的說道。
他用劍勉強支起身子,此時的他只感受得到一條腿了。
好在賽德還看到了旁邊還生死未知的伊斯人阿多爾。
雖然對曾經的戰友有些不敬,但成熟的傭兵總能找到地方來寬慰自己。
“我不是群山人嗎?”
“我不知道,希蘭的殿下說您是,但現在,我確定您不是。”
“群山人沒有像您這樣的。”賽德又補了一句。
賽德很想站直身體,用一個群山戰士的方式向眼前的尊貴者交談。
只是單用劍在這爛泥中支撐,賽德實在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泥漿里,有些頹唐,
“您是什么神靈的圣徒嗎?能治好我……”
賽德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道自己有些瘋了。
羅德還沒有接話,但邊上的伊斯人好像醒了過來。
“去找尤利婭,她可以……”
那個伊斯人還沒把話說完,賽德就起身撲了過去。
但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經失去了什么,直接又一頭栽倒了泥潭里。
“她是雙蛇的繼任者。”
“那又如何……”聲音從地下發出。
“她也是行奇跡者。”
“她憑什么是?她還沒有繼承希蘭,她連持杖者都不是……又怎么可能……”
賽德趴在地上沒有起身,臉埋在泥里。
“她拯救了一個伊斯人的靈魂,我親眼所見。”
“你也瘋了嗎?伊斯人死后不是只會化為塵土嗎?她難道能讓你們重拾信仰?”
“沒有,是一個無信者的靈魂。”
“救我……救我起來!”
不多時,一團篝火升起。
三人圍坐在火堆旁,又翻找出些草藥和布條,賽德很有經驗,幫著清理了一番。
“你怎么突然改變了想法?是因為那持杖者和行奇跡者的說法嗎?”羅德有些好奇。
“呃,尊敬的……”
“直接叫我羅德。”
“伊斯人早在舊古時代就斷絕了信仰,而他們也承擔著失去了神靈庇護的代價。
這片大地之上的所有人都知道像他們這樣的無信者會直接化作塵土。
即使是最無知的蠻族,也不會蹦出無信者靈魂這種說辭。
但現在這伊斯人扯起的,我想只有行奇跡者才能捏造出如此荒謬的說辭。”
賽德于是伸手摸向燃燒的外焰,炙熱的火苗似乎無法灼燒到他,“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又為什么要不相信他呢?”
實際上,羅德想問的是,“啥是持杖者啊?啥又是行奇跡者啊?”
于是,他誠懇的又問了一遍。
這一問,卻真難住了看似有文化的傭兵,他抓耳撓腮、小心翼翼的措辭,“持杖者,就是,就是希蘭國主啊,部落領袖啊這些嘛,因為他們都有神靈的加護,代牧人間?行奇跡者,應該就是能行奇跡的持杖者?奇跡嘛,就是奇跡!”
羅德聽明白了,這世間有行奇跡者秉持神靈加護為生靈降下奇跡。
說著說著,傭兵的智慧決定把話題轉走,挑了個在烤火的伊斯人軟柿子。
“說起來,伊斯人,你怎么和希蘭的殿下扯上關系的?”
阿多爾也沒吭聲,就圍著火暖著身體,沒有給出回答。
“真沒意思,虧我們能一起從頭狼和鏡子這倆人手底下活下來。”
此時的賽德又恢復到了羅德初識他時略帶不羈的狀態。
“我們竟然面對了英雄,這可是在祭祀書和史詩里才能出現的英雄啊”
賽德深深的感慨了一句。
“如果我也能是英雄就好了……”
“你不是也能控火么,英雄是很特別的存在嗎?”羅德知道英雄的特殊,但顯然還是低估了。
“我這種群山的微末祝福又算得了什么呢,您果然是什么圣徒吧。”賽德嘴里嘟囔著,“英雄的存在啊,那可是能為任何國度的一個時代賦名的偉大者啊,哪怕是在群山的古老歷史中,絕大部分也都是籍籍無名之年。”
“就如希蘭的候風使,風劍蓋曼。說起來,這已經是希蘭的第七個風年了。”
“那巴特的頭狼呢?”
“頭狼……只可惜他是巴特人了。”似乎回憶到了什么,現場的眾人都有些沉默。
“都是你這該死的伊斯人惹出來的麻煩。現在問你點問題都不肯說。”賽德假裝著嬉笑,借著傭兵的老辣又轉移了話題。
阿多爾的伊斯人也漲紅了臉,“不是我,我只是……”
“希蘭的殿下答應給伊斯人一個聚集地。”最終,阿多爾泄氣的說道。
“果然像是從底比斯回來的。”賽德評價道。
“什么意思?”神秘的異界,有太多的疑問了,羅德好奇的問。
“尤利婭殿下的名諱,自出生的時候就傳遍整個希蘭,乃至群山。”賽德也樂得向羅德顯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奉著雙蛇的神諭降生的,只不過后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殿下就被送去了底比斯讀書。”
“雖說這些大貴族的子女都喜歡把子女送去底比斯,那里的見識確實多些。
但像尤利婭殿下這樣天生神啟,命定國主,卻是頭一回見送出國度的。”
賽德手上引了團火,放到手心揉捏。
“都說是希蘭國度內藏著些大亂子,說有什么惡靈,邪龍。
現在都清楚了,不都還是人嗎?和我們群山有什么區別呢。
國主剛垂危,也不知道誰放出的消息,尤利婭就只能從底比斯歸來。
她這繼承國位的一路上,不全是麻煩嗎?”
“是吧,小個子,連你們伊斯人都插了一腳。”
“這是伊斯人第一次有機會擁有定居點。”阿多爾解釋道。
“那又有什么區別呢,都是麻煩啊。現在連我都要摻和到這麻煩里去了。”賽德無限感慨,又意識過來,“不對,我好像已經摻和進去了,阿多爾,是吧,你說,這希蘭的大人物還能不能記得我們?”
“她連伊斯人都接受了。”阿多爾拿著木頭戳著火苗。
“你怎么知道她沒騙你的呢?你要知道這些大人物比你們伊斯人都壞多了,連神靈都制止不了他們滿口的謊言。”
“你怎么能這么說尊貴的殿下呢?”阿多爾純情不像是伊斯人。
“難道她能告訴你,她回希蘭的路線了嗎?”
“當然。”阿多爾言之鑿鑿。
“那這算是個腦子不好的大人物。”
火堆旁的交談,是一群人劫后余生的慶幸。
臨近末尾,賽德略有畏懼的向羅德提起,
“羅德閣下,您愿和我們一起走嗎?”
羅德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好,他們似乎真認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化身了。
但自己又無法解釋那死而復生的奇跡,以及突然暴增的實力。
羅德看向倒塌的山堡,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是的。不過,你們先走吧,我之后來找你們。”
賽德隨后教會了羅德如何找他們的蹤跡和怎么判斷路上的標記。
以及再三描述和比劃了他們要走的線路和方向。
只是直到臨行前,他也沒有好好教會自己怎么適應行走。
此刻的晨曦微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