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

有言諸葛丞相惜赦者(1)。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愿為赦(2)。先帝亦言(3)：‘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4)，每見啟告(5)，治亂之道悉矣，曾不及赦也?！魟⒕吧缸?span id="ksb28b0" class="super">(6)，歲歲赦宥，何益于治乎？”及費(fèi)祎為政(7)，始事姑息，蜀遂以削。

【注釋】

(1)　惜赦：舍不得發(fā)布赦令。惜，吝惜，舍不得。

(2)　匡衡：字稚圭。西漢經(jīng)學(xué)家。漢元帝時(shí)官至丞相。吳漢：字子顏。東漢開國功臣，官至大司馬。

(3)　先帝：指劉備。

(4)　周旋：交往。陳元方：陳紀(jì)，字元方。東漢末累遷尚書令，后拜大鴻臚。名重于世。鄭康成：鄭玄，字康成。東漢末經(jīng)學(xué)大師。

(5)　啟告：教誡。

(6)　劉景升：劉表，字景升。漢宗室，曾為荊州刺史。死后子劉琮繼任。

(7)　費(fèi)祎：字文偉。三國時(shí)蜀漢名臣。諸葛亮死后，為后軍師，遷大將軍，錄尚書事，掌國政。

【譯文】

有人批評(píng)諸葛亮舍不得發(fā)布赦令。諸葛亮回答說：“治理天下用大德行，而不用小恩惠。所以匡衡、吳漢不愿輕易發(fā)布大赦。先帝也說：‘我與陳紀(jì)、鄭玄交往，經(jīng)常受到教誡，治理國家之道都說到了，未曾談到赦罪?！駝⒈怼㈢缸?，年年施行赦免，對(duì)治理國家有什么好處呢？”等到費(fèi)祎掌國政，開始施行無原則的寬容，蜀國于是衰敗。

子產(chǎn)謂子太叔曰(1)：“惟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2)，則多死焉。故寬難?！碧鍨檎?，不忍猛而寬。于是鄭國多盜，太叔悔之。仲尼曰：“政寬則民慢(3)，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4)，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jì)猛，猛以濟(jì)寬，政是以和?！鄙叹碳皸壔?span id="v4k2ejm" class="super">(5)，過于猛者也。梁武見死刑輒涕泣而縱之(6)，過于寬者也?！墩撜Z》“赦小過”(7)，《春秋》譏“肆大眚”(8)，合之，得政之和矣。

【注釋】

(1)　子產(chǎn)：公孫僑，字子產(chǎn)。春秋時(shí)期鄭國正卿，在簡公、定公、獻(xiàn)公、聲公四朝執(zhí)政，為政賢明。子太叔：游姓，名吉，字太叔。鄭國正卿，接替子產(chǎn)執(zhí)政。

(2)　狎：輕忽。

(3)　慢：輕忽，怠慢。

(4)　殘：殘暴，殘忍。

(5)　商君：商鞅，曾輔佐秦孝公變法。棄灰：把灰傾倒在大街上。

(6)　梁武：梁武帝蕭衍，南朝梁開國皇帝。

(7)　赦小過：不計(jì)較小過錯(cuò)。語出《論語·子路》：“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p>

(8)　肆大眚（shěng）：赦免有罪。肆，赦。眚，過。語出《春秋·莊公二十二年》：“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p>

【譯文】

子產(chǎn)對(duì)子太叔說：“只有賢德的人，能夠以寬厚的政策使百姓服從，其次就沒有比剛猛更有效的了。火猛烈，民眾望見就害怕它，所以很少有人死于火。水柔弱，民眾輕忽玩弄它，就有很多人死于水。所以寬政難以實(shí)施?！碧鍒?zhí)政，不忍心剛猛而施行寬政。鄭國因此盜賊很多，太叔為此十分后悔。孔子說：“政策寬厚民眾就怠慢，怠慢就要以剛猛糾正它。政策剛猛民眾就兇暴，兇暴就要施行寬政。用寬厚來調(diào)劑剛猛，用剛猛來補(bǔ)充寬厚，政治因此和諧?！鄙眺睂?duì)把灰傾倒在大街上的人用刑，是過于剛猛了。梁武帝看見死刑犯就流著淚釋放他們，是過于寬厚了?！墩撜Z》講到“不計(jì)較小過錯(cuò)”，《春秋》譏諷“赦免有罪”，調(diào)和二者，就能求得政治的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