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婭一直對昨天的所發生的事情緘口不談，不過，雖然不知道昨天出了什么事情，然而路德維希知道，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太好的信號。但既然拉米婭不愿意說，他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第二天的拉米婭仿佛之前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般，帶著路德維希來到了市政廳。

市政廳位于圖書館背面，在圖書館龐大的陰影之下，市政廳看似渺小，卻是整個亞眠不折不扣的中樞。

在帝國滅亡的過程中，原本規模龐大的皇宮也幾乎被徹底毀滅，只有其中一個偏殿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保留了下來，這座偏殿也就在改造與修復后成為了亞眠的市政廳。

直到如今，市政廳的基礎框架仍然是帝國時代保留下來的。在米白色的條石上，那些因戰火與災難留下的大小傷痕仍舊清晰可見。

路德維希與拉米婭坐軌道機車來到市政廳之后，照例被市政廳的守衛們嚴格搜查后才被允許進入其中，之所以守衛如此嚴密，最近城中的緊張氛圍當然是因素之一，但是，這與市政廳本身的特殊性質也有關系，除了某些機密文件存放在這里以外，整個亞眠市的蓄魔池也在市政廳的地下。

“亞眠的那位執政官拜托給我一件很麻煩的事情，”經過層層檢查之后，拉米婭一邊推開大門，一邊對路德維希如此說著，“他懷疑亞眠現在的騷亂是五年前那場混亂的延續。”

這事的確影響極大，以至于路德維希都有所耳聞。五年前亞眠曾經經歷過一次延燒全城的大火，下城區的全部三個街區都被嚴重破壞。路德維希住的那間公寓就在當年經歷過火災，然而，因為各種原因——主要是經濟原因，那棟房子最后也沒有推倒重建，而是經過簡單加固后便繼續使用了。

城中確實一直都有關于那場大火的詭異傳聞，據說有不少人在這場火災當中莫名其妙的失蹤，盡管因火災而失蹤的人一向都有，不過在那次火災中的人數似乎比往常要多。

為了查閱當年的資料，拉米婭特地叫執政官給她開了一張特殊權限的證明。與其他文獻不同，關于五年前那場大火的屬于保密文獻，無論擁有何種等級的學者執照，都無法隨意查閱，也因此，它不是保存在亞眠圖書館，而是被保存在亞眠市政廳。

“保密本身本來就很奇怪，不是嗎？”拿著當年文件的復印本，拉米婭開口道。

“的確如此。”路德維希回答，“如果這事沒什么可隱瞞的，那就不應該將其保密，反之，如果這事真有什么貓膩，那為什么不在當年就將其查清？”

“不管了，我們先看看里面的內容，如果有什么問題，深挖下去便是。”拉米婭說道。

翻開當年的事件報告書，首先記載的是災害范圍。受災最嚴重的就是下城區，中城區也受到了些波及。最初的起火原因已不可考，報告者認為對此的考察并無意義，實際上，下城區發生火災的情況并不罕見。

過于密集的建筑密度，毫無安全意識的用火習慣，甚至包括某些違法的神秘學操作——其中大部分聽上去并不那么嚴重，甚至會給人某種情有可原的感覺。比如違規采用火焰魔法進行焊接，其焊接后的成品可能在近期的某個夜晚因殘余魔力而爆出火星，而點點火星便可以引起一場無可挽回的大火。

此外，報告中也著重敘述了這次火災中的傷亡情況。在本次火災中的失蹤者的確比往常要多，但哪怕將他們加上，這次火災的人員傷亡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嚴重，至于反常的失蹤人口，報告也在其中給出了一些聽上去頗為可靠的原因。

譬如，下城區的人口統計本就非常混亂，某些人可能早在火災之前就已經因各種原因消失。此外，由于這次失火的烈度相當強，被火災燒得完全無法辨認的遇害者也會與之增加，除此以外，報告也提到了一些其他的原因，論述相當充分。

在后面的附錄中，報告記錄了所有傷亡者與失蹤者的名字。拉米婭草草翻閱了一下，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之處。

“奇怪，傷亡名單里沒有公職人員，”瀏覽著職業一欄，拉米婭說道，“當時撲救火災的工作是由哪個部門負責的？總不會根本沒人管下城區的那些倒霉蛋吧。”

“當然不會，我想應該就是城防軍吧。”路德維希皺著眉頭回憶，在下城區，他最常能見到的公職人員便是衣著整齊的城防軍士兵們。

“是那幫家伙？”拉米婭皺皺眉頭，“那為什么參與了這場火災撲救的城防軍會毫無傷亡？”

這種規模的火災不僅對居民來說是一場地獄，對救援者來說也同樣是這樣，尤其是，當時的火災發生在夜晚，事發突然，指揮不便，火勢擴大的速度又相當之快，城衛軍中雖然有不少超凡者，但他們基本上都是軍官，城防軍的基層士兵基本上都是肉身凡胎的普通人。

“等一下，”拉米婭突然開口，“失蹤名錄里有城防軍的人。”

聽到這話，路德維希趕緊把頭湊了過去，失蹤名錄里面赫然記錄著一位城防軍的名字。他是一位隨軍牧師，同時歸屬于亞眠城防軍和光耀圣殿兩個編制。隨軍牧師并不多，盡管光耀圣殿的神職者向來以不懼犧牲聞名，但他的失蹤仍然有些令人奇怪，一般來說，牧師在這種情形下會承擔緊急醫療的工作，并不會貿然進入火場當中。

“他失蹤的那地方現在怎么樣了？”拉米婭問。

“那棟房子被燒的完全不可修復，但過去這么久，應該已經重建了。”路德維希一邊看地圖一邊說著，“等一下，好像沒有重建。”

在地圖上，那座建筑物的標識碼并沒有被刪去，這說明，它沒有被徹底推平，更不要說是重建了——新的建筑物會被賦予新的標識碼。

片刻以后，路德維希抱來了有關這座建筑的一大堆文件，瀏覽過后，兩人同時抬起頭。

“我總覺得有些事情還沒有搞明白，”拉米婭皺皺眉頭，“更何況，這份報告的報告人可是我們的一位熟人。”

她把報告翻到末尾，“暗鴉”的代號正落在報告人的位置。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這事其實并不奇怪，暗鴉作為監察官，撰寫向上的書面報告本就是她的職責所在，但無論是路德維希還是拉米婭，都不覺得事情真的如此簡單。

拉米婭站起身來，把報告放進牛皮紙做的文件夾里，對路德維希說道：

“我們去一趟現場，哪怕已經過去五年，但是有些證據是并不容易被時間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