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書院。

“不管怎么樣，都得先看看去，”謝恒伸了個懶腰說道：“萬一真有人不愿意呢，咱們也不能強迫人家才是。”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的，謝恒確實不喜歡強迫別人，但這里更多的是怕這些人里面出二五仔。

這些事，仔細些總是沒錯的。

高老頭思考片刻后點了點頭：“那好吧，你們隨我來吧。”

兩人跟著高老頭走到堂內。

見老師帶著陌生人回來，堂內的學生都紛紛對著二人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自從書院搬到這后，老師還是頭一次帶客人回來。

而且這個節骨眼上帶人回來，要干什么，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高老頭走到堂上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二位是鄒溪鋪的謝幫主和趙先生，今日來是想在咱們書院招些人過去，有愿意的可自向謝幫主和趙先生毛遂自薦。”

高老頭沒有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而是開門見山的把事情說完，這種事再說些掩飾的話就實在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了。

這些學生到這種地步還愿意跟著自己已是十分不易，自己在顧左右而言他就有些過分了。

等高老頭說完后，謝恒笑著上前說道：“諸位，咱們這次來是因為生意上缺人，所以想招些人過去做些算數的活，若有愿去的，謝某每月給一兩銀子的月俸。”

話剛說完屋內便炸開了鍋，這些學生都是貧苦出身，對于他們來說，一兩銀子在田里苦干一年可都未必能掙到。

但現在只要去鄒溪鋪一個月就能掙到，這個誘惑對他們來說不可謂不大啊。

當即就有人要報名參加，不一會的時間謝恒和趙知銓的身前就圍滿了人。

“都別急，都別急，一個個來！”謝恒手忙腳亂的說道。

這些學生實在太狂熱了些，十幾個人硬是弄出了幾十個的架勢。

有人狂熱自然也是有人清醒的，比如從始至終都坐在堂下的陳啟睿。

“唉，啟睿，你怎么不上去啊，一月一兩銀子可是難掙得很。”一旁的人問道。

陳啟睿側過頭說道：“我學識淺，就不去湊熱鬧了，再說了，你不也沒去嗎。”

一旁那人笑道：“你這就太謙虛了，論才學咱們這一屋子的人加起來可都比不上你啊。”

陳啟睿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這些事別人看不清楚，他還是能看的清楚的，天底下沒有免費的東西，好處越大，伴隨著風險也會越大。

謝恒給一群窮學生，開出這么優厚的待遇，說沒有別的想法他是不信的。

那人繼續說道：“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我家里那情況，可離不開我啊。”

“怎么離不開你，”陳啟睿瞟了他一眼：“你家里那情況更應該去才是。”

那人倚在桌子上：“去什么啊，我爹前些日子去旁山砍柴到現在都毫無音訊，現在家里就我娘撐著，我要是走了，他們又該怎么辦呢。”

陳啟睿嘆了口氣，也不知說什么好，這件事在這的同學都知道，結果也都心中有數，只是不愿去說罷了。

那人苦笑道：“再說了，去了鄒溪鋪可就科舉不成了，我可還想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呢。”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陳啟睿放下書本迷茫道：“現在這世道還真的可能嗎。”

書讀的越多，就看的越明白，看的越明白，也就越絕望，這世道，窮人的孩子想要出頭，比登天還難。

“只要想，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陳啟睿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他身旁的謝恒。

謝恒笑瞇瞇的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話：“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啊，只要你你愿意去做，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謝恒起手先給這兩人灌了一大碗雞湯，吃不吃這套另說，先灌下去再說。

“見過謝幫主，”兩人見狀連忙起身給謝恒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謝恒上前扶起二人笑道：“二位可愿隨我一同回鄒溪鋪？”

“多謝謝幫主好意，在下家中有老母要奉養，恕難從命。”那人果斷拒絕道。

“謝幫主，這世道，光憑努力可不能出人頭地啊。”陳啟睿沒有回答謝恒而是說起了上一個問題。

“努力不一定有用，但是不努力一定沒用。”謝恒繼續灌著雞湯。

“謝幫主此言謬矣，”陳啟睿搖了搖頭：“這世上論努力沒人比得上這山下的農民，可他們干了一輩子難道出人頭地了嗎？”

“沒有，不僅沒有，現在連吃飽都難，您難道能說他們不夠努力嗎？”

“這個世道，沒有家族幫襯，想要出頭頭地無異于癡人說夢。”

“嗯，說的挺不錯，”謝恒點點頭道：“但是，誰告訴你出人頭地非得走朝廷那條路。”

謝恒突然湊到陳啟睿耳旁低聲說道：“須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我過兩天還會再來，你們自己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說完和趙知銓帶著名冊轉身離去，有些話嗎，現在說的太明白就沒意思了。

……

幾人走到門口，謝恒轉身道：“高先生送到這就行了，您先回去讓他們收拾行李吧，過兩天咱們就派船過來接他們。”

說完從胸口掏出一些碎銀子遞給高老頭：“今日麻煩高先生了，這些銀子拿著去給學生吃點好的吧。”

高老頭急忙拒絕道：“這，這不太合適吧，老朽也沒做什么，實在受之有愧啊，謝幫主還是收回去吧。”

今天他就上臺說了幾句，拿這么些錢終歸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謝恒擺了擺手：“無妨，你收著便是了，沒有什么受之有愧的，再說了這銀子也算是給書院的，拿著便是了。”

見謝恒這么說，高老頭才頗為無奈的將銀子收下。

“天色不早了，咱們今日就不叨擾，告辭。”

說完謝恒也不等他回話，帶著趙知銓徑直下山而去。

高老頭看了看手中的銀兩，又看了看兩人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事，怎么就弄成這樣了呢。”

高老頭搖了搖頭，自轉身進門去了，事已至此，想這些也沒用了，還是好好想想后面該怎么辦吧。

這么多人讓他帶著加入了反賊，自己這名聲也算是完了。

不過不加入又還能怎么樣呢，人總是要活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