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屋內。

“謝幫主不是已經過世了嗎？你怎么還……”高老頭疑惑問道。

“我爹走了，那不是還有我嗎。”謝恒起身說道。

趙知銓也笑瞇瞇的說道：“謝幫主雖死，其志卻是未消，小謝幫主更是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

謝恒聽到這話也挺了挺胸膛，該說不說，這老倌雖然私底下會不給他面子，但在外面還是沒得說的。

“他？”高老頭有些不太信任的看了看謝恒：“十八九歲娃娃能做什么。”

“你這老倌還真不懂禮貌，”謝恒一秒破功，頗為不服的說道：“十八九歲怎么了，誰說十八九歲就不能干大事了。”

“那霍去病，十八歲上戰場便能深入大漠擒殺匈奴貴人，還有那唐太宗，十八歲就隨父親起兵反隋，十八九歲能干大事的人多了去了。”

“你說的這些那都是出生顯赫的，他們就算不做這些也能一生富貴，”高老頭說道：“那你又有什么呢？顯赫的家世？還是有一個嫁給皇帝的姐姐？”

“這……”謝恒一時有些語塞，這老頭說話也太毒了些。

“這些你都沒有，又從何談起做大事，”高老頭搖了搖頭：“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浮躁了，腳踏實地才是真啊。”

“浮不浮躁的不重要，”趙知銓起身笑了笑：“難道高兄現在還有的選嗎。”

這句話算是直擊重點了，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這老頭自己活著都難，別說還要撐著書院的運轉了。

這些學生不讓他們帶走便只能回家務農，孰輕孰重想必他還是分的清的。

高老頭思考良久后嘆道：“罷了罷了，那里面的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只要看得上便都帶走吧。”

“高兄今日倒是爽快，”趙知銓笑道：“不過放心，咱們是不會虧待這些孩子的。”

高老頭無奈道：“此一時彼一時，之前形勢好，我自然不愿這些孩子去和你們犯險，但現在此等情形下，我再不松口只會害了那些孩子。”

屋內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了起來，平心而論，高老頭也算盡了山長的責任，但奈何前任留下的坑太大，他也沒辦法補全。

只能說他也盡力了，這種局面，敢接下這個爛攤子就已經很有勇氣了。

趙知銓沉默片刻后開口道：“高兄不如也隨我們一同回去，咱們把學生帶走了，你一個人在這也沒什么意義了。”

“不必了，”高老頭搖了搖頭：“從老夫二十年前來到這時，就想好不會離開了。”

“書院雖然敗落了，但總要有個人守在這，若是以后有人要重修書院也要方便些。”

“高兄，你這，唉……”趙知銓長嘆一聲，也不好再繼續勸下去。

高老頭擺了擺手后說道：“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我了，挑完人后自去吧。”

謝恒猶豫片刻后上前道：“其實，高先生與其死守書院，倒不如和咱們一同下山。”

不管怎么說，這老頭的風骨還是值得欽佩的，再說了自己那本就缺老師，把他帶下去也是正好。

高老頭笑了笑：“你這娃娃真是，老夫都說了不要再勸，你這又是干嘛？”

“話也不能說，”謝恒一邊踱步一邊說道：“先生您想啊，與其在這山上消磨人生，倒不如去山下做些有意義的事。”

“老夫年近六十，就算下山了也做不了什么了。”高老頭搖頭拒絕道。

“怎么能這么說呢，先生這等年紀正是拼搏的時候，萬不能失了心氣才是。”謝恒滿口胡鄒道。

不管怎么說，都得先把這老頭騙下山去，一個幾十年的老教師放在這地方實在過于可惜了。

“你這話倒說的挺有意思，”高老頭笑道：“孔子有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老夫以近耳順之年，又何來拼搏一說。”

謝恒擺擺手：“這話就不對了，先生須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與其在這窩窩囊囊的，不如和咱們出去闖一闖。”

“那你倒是說說怎么闖。”高老頭有些意動。

見高老頭上鉤，謝恒繼續說道：“在下有意在鄒溪鋪辦一書院，希望先生能出任山長，若先生同意，在下愿給先生每月五兩銀子的月俸。”

這個價碼開的可不低，要知道明代明面上一個七品知縣的年俸折銀也不過三十兩，他這半年可就能抵一個正七品知縣干上一年。

當然，這是在不計算油水的前提下。

“高兄，這等月俸，找遍整個大明朝可也沒幾個。”趙知銓在一旁助攻道。

他還是很希望老高下山的，一來不想埋沒了他，二來他去了也能給自己減輕些壓力。

現在什么事都堆到他頭上，就算是鐵打的也吃不消。

“這個條件是不錯，”高老頭還是有些猶豫：“但書院這邊若是沒人看著……”

他對這個條件還是挺滿意的，但是又放心不下書院，畢竟自己當年說過不會離開書院的。

“高兄，”趙知銓拍了拍高老頭的肩膀：“人在書院才會在，人沒了說再多也是枉然。”

謝恒也上前說道：“先生也不必多慮，我可派人定期來這查看書院情況，后面若是財政充裕了我可出資替先生重修書院。”

這已經是謝恒目前能許出最大的承諾了，再不同意他也沒辦法了。

好在高老頭倒并不是那等不識相之人，猶豫片刻后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我這就去讓學生收拾東西，等會就跟你們走。”

人家把價碼開到這個地步，已經夠看的起他這個老頭子了，再不同意那就有不給面子的嫌疑了。

謝恒笑道：“倒不必這么急，咱們今天只帶了一條船過來，也帶不走這么些人，再說了咱們還沒問過那些學生的意思，萬一要是有人不愿走呢。”

高老頭說道：“這倒是不會，那些學生大都貧苦出身，只要有一口吃就不會拒絕。”

說到這，高老頭有些愧疚起來，這些學生跟著他本來是為了考取功名，可現在自己卻，唉……

只能怪這世道不公吧，大族家的孩子生下來，田地，仆人，錢，什么都有。

可平民百姓的孩子想要這些就得拿命去搏，可縱然付出生命，有些東西依然一生都難以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