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恒滿頭霧水的跟著李毅下樓。

大堂里站著個胥吏，見謝恒下樓急忙上前拱手道：“謝幫主，府衙有事相召，還請隨我速去。”

謝恒拱手回了禮，拿出一些碎銀子遞給小吏：“敢問是何事？”

小吏拿了好處自是會意：“好像是課稅方面的事，其余的我也不甚清楚，還請先跟我過去吧，大人在那邊已經等候多時了。”

說罷便上前帶路。

謝恒見狀只得先跟著小吏出門。

兩人走過幾條街道便到了巡檢司衙門。

本來鄒溪鋪是沒有設置巡檢司衙門，但從嘉靖年后，此處飛速發展聚集了一大批南來北往的商旅，府衙見人流增多，索性便上報湖廣番司置了一個巡檢司衙門。

不過這個衙門比較簡陋，沒有正常巡檢司那般規制，但畢竟還沒設置幾年簡陋點也實屬正常。

“謝幫主？謝幫主……”小吏見謝恒走神出聲呼喚道。

謝恒從思考中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小吏，他剛剛一路都在想叫他過來的目的，以至于有些失神。

見謝恒回神小吏便繼續帶路，邁步走進大門。

謝恒緊隨其后，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官面上的人物打交道。

不過小吏并沒有帶謝恒去衙門大堂，而是把他帶到后堂的一間屋外。

小吏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對著上首的人說道：“大人，漁幫謝幫主已帶到。”

上首那人點點頭：“好，叫他進來就坐吧。”

小吏從門口讓開，待謝恒進門后又將門小心合上，做完這些后便侍立在門后等待屋內人的差遣。

謝恒走進屋內，這會里面已經到了不少人，謝恒隨意掃了掃一水的都是鄒溪鋪地面上的老錢，先前在碼頭火并的劉、姚兩家人這會都在，還有鄒溪鋪商會的代表也在。

謝恒走到末尾坐下心里嘀咕道：“這陣仗，看來是來者不善啊。”

見謝恒入坐了，上首的那人起身道：“諸位，在下姓張，今日叫大家過來，乃是奉府尊林大人之命來與諸位商議一些事情。”

“至于是何事。”張諺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大家看完這個，自會明白。”說罷把信遞給左手邊的第一個人，讓他們自行傳閱。

底下眾人見狀便紛紛傳閱了起來，過了許久書信才傳到謝恒這，謝恒拿起一看頓時了然，內容很簡單：朝廷要加征稅務。

至于為什么加征賦稅不直接通知他們，而是先叫他們過來開會呢，很簡單——今年才過去五個月，但賦稅已經收了五次了，幾乎一個月一次，農民那已經是收無可收了，現在只能打這些大戶的主意了。

有人可能要問了，為什么要收這么多次賦稅，談起這個就不能說到到湖廣巡撫和崇禎了。

現任湖廣巡撫是大名鼎鼎的方孔炤，歷史上著名的明末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便是其子，此人在明廷里面算是知兵的，自上任湖廣以來，進剿流寇可謂無往不利，曾在鄖陽一帶八戰八捷。

他還在洞庭湖編練水師，順便把洞庭湖的水匪全給剿了。

那么問題來了為何他如此牛逼呢，計謀出色？運氣好？都不是，答案很簡單：這哥們的部隊是明末為數不多滿餉的！

滿餉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沒幾個做得到，為什么方孔炤做到了呢？因為這貨是不停的搜刮各地用來養兵，加上剿滅洞庭湖水匪所得這才勉強滿餉養著幾萬人的部隊，今年上半年光他一人就在常德收了兩次稅！

再加上前面說的府城城墻，崇禎不撥款那自然就落到常德民眾的身上了，交稅也就罷了，還得出人去做徭役，什么你說你不想去？可以，那就交銀子來抵，沒有銀子就老老實實過去修城墻，對了還得自己想辦法吃飯，府城是不會管這些的。

最后再算上朝廷例行的一次夏稅和一次加征，正好五次，如果加上這次那便是五個月收六次稅，看現在情況來說這恐怕還沒到極限……

見眾人看的差不多了，上首的高諺開口道：“想必大家都看完了，我也不說那些虛的了，這次朝廷征練餉催的急，府尊那壓力也很大，還請諸位議個章程出來，看這二萬兩稅銀各家怎么分配，弄好了咱們也好趕緊交差。”

“二萬兩虧他真敢說。”謝恒心里腹誹道，真實數目肯定沒有這么多，不過是知府他們想自己落下一些才這么報的。

不出所料，高諺話音剛落屋內便議論了起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里面的門道，若是平常倒罷了，但今年才過去五個月便收了六次這誰受得了。

劉家代表起身說道：“上半年交了五次，劉家已沒有剩余了，要的話也得等到秋收后了，秋收之前實在難以擠出來那么多。”

見劉家訴苦，其余眾人也紛紛說了起來，謝恒在一旁看的有些好笑，要真照他們那么說，這些個地主過得還不如個乞丐。

“好了！”高諺怒吼一聲：“看來大家是不想配合了，那好我也就不要你們商議了，”高諺從懷中掏出一份清單放到桌上：“你們不愿意自己分配那就我來幫你們。”

“劉家三千兩，姚家三千兩，沅水商會兩千兩……漁幫八百兩。”高諺念完數額合上清單盯著底下眾人道：“各位如果覺得沒問題的話，就過來畫個押吧，完事各位就可以先回去籌錢了，到時候會有人去收的。”

劉家代表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那要是我們不呢。”

高諺臉色一變：“不？諸位要是不簽那今天就不必回去了！”

“你！你這么做不怕我們去巡撫那告你嗎！”下面一人威脅道。

高諺滿臉無所謂的說道：“你去告嗎，前提是你得見得到巡撫。”

常德這么些年攏共就出了幾十個進士，還大部分都是府城和縣城的，就憑這些人自然是告不動他的。

見高諺態度堅決，屋內一時僵持了下來。

過了半晌劉家服軟道：“三千兩咱們實在拿不出來，能不能少些。”

“沒問題啊，你們出少一點也行。”高諺非常痛快但轉臉說道：“不夠的，你們就出些人去府城修城墻來抵嗎”

“這……”劉家有些為難的看著高諺，去府城修城墻，那和送死沒區別。

高諺擺擺手：“沒什么這那的，要么交錢要么出人，”高諺頓了頓“又不出錢不出人也行，那你就得好好想想還要不要在這混了。”

過了半晌，劉家代表搖搖頭無奈的上前畫了押。

高諺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對嗎，行了你可以先走了，”他掃了掃屋內剩下的人：“諸位也快簽吧，弄完了也好早點回去籌錢。”

眾人無奈的嘆口氣，排隊上前簽字去了，今天出出血看來是無可避免。

不一會的時間屋內便只剩下高諺和坐到后面的謝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