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陳啟睿走到門口給在院子里刨木的父親打了個招呼。

父親是個木匠，農閑時會在家做些木工活，偶爾也會去別的地方接點活計來補貼家用。

走進屋內，陳啟睿把布袋放在桌子上，走到廚房內把煎好的藥倒到碗里，隨后端著碗走進側房內。

母親見陳啟睿進來急忙掙扎起身。

陳啟睿見狀急忙放下藥碗說道：“無情勿動，等兒過來就是了。”

母親停下動作長嘆一聲：“是為娘的拖累了你們啊，要不是娘這病，咱們家也不至于這樣……”

陳啟睿從柜子找出個調羹吹了吹上面的浮灰，端著藥碗走到床邊坐下，一邊喂藥一邊說道：

“沒什么拖累的，您這病也是為了家里才得的。”

他的同桌家里是苦，但是他的家庭環境卻也不遑多讓。

全家只有父親和兄長兩個壯勞力，卻有六七張嘴要吃飯。

還有個母親常年生著重病，光服藥都得花去不少錢。

自己的兄長因為這些，年過二十五還未婚配，照這樣下去，估計是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母親安靜喝著藥，藥是鄉下郎中配的土方子，到底有沒有效果，他們也不清楚。

但好歹能給家里個念想，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

喂完藥后，陳啟睿從一旁拿了塊布過來幫母親擦拭著嘴角，順便將流出的眼淚一并給擦了。

自從母親病了后，便沒止過哭泣，不管做什么都會流些淚水出來。

其實他也知道母親這樣活著很難受，但是作為兒子他也不能讓母親就此死去……

只能說，這世上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和勉為其難了。

收拾完后，陳啟睿心情沉重的走出了房門。

看著家徒四壁的景象，內心中不由得有些動搖，他這樣的家庭，除了鋌而走險外，真的還有別的路走嗎。

眼前的機會不說千載難逢，那也是過了這村沒這店，要是不趁人家現在還看得起自己的話……

陳啟睿抬頭看了眼屋外正在勞作的父親，又看了眼剛從田間回來的兄長，還有正在菜園內的弟妹們。

父親漆黑的雙手，兄長的滿頭大汗，瘦弱的弟妹……

這些無不強烈的刺激著他的大腦。

陳啟睿思索片刻后，邁步走進了母親的房間內。

有些機會，現在不抓住，后面可就沒這機會了。

……

鄒溪鋪碼頭。

謝恒剛下船，等候多時的李毅就迎了上來。

“總鎮，姚知遠清醒過來了，吵著要見您。”李毅匯報道。

“姚知遠？”謝恒愣了一下，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事來。

最近事太多了，要不是李毅提起他都快忘了這人的存在了。

“就是他，”李毅解釋道：“您之前不是吩咐過，把他關在客棧嗎？”

謝恒點點頭：“是有這么回事，他的癔癥現在好了？”

李毅回道：“前兩日突然好的，好了之后就吵著說要見您，說是要和您做個交易?！?

“交易？”謝恒笑道：“他一個階下囚，還能和我做什么交易？他手上還有什么籌碼不成?！?

自從姚知遠翻車后，府城姚家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說不好這會家主恐怕都換人了。

這么一來，這人也就完全失去了利用價值，所以謝恒也就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

李毅說道：“這屬下就不太清楚了，不過看他言之鑿鑿的樣子，可能還有些隱秘之物吧，”

謝恒擺了擺手：“現在事情繁雜，就先讓他在那吧，等什么時候用空了我再見他去?！?

現在公司草創，屁事一大堆，謝恒哪有閑心去見一個棄子。

李毅見狀正要離開，卻被身后的趙知銓叫住。

“毅哥兒，你先等會。”

李毅停下腳步，疑惑問道：“趙先生有什么吩咐？”

謝恒亦扭頭笑道：“老師對那姚知遠有興趣不成？”

趙知銓沒有理會謝恒對著李毅說道：“那姚知遠向來老謀深算，現在既然如此言之鑿鑿，那想必是確有其事?！?

“總鎮既然事務繁雜抽不開身，那你就先帶老夫去見見他，看看他話有幾分真假?！?

謝恒年輕沒和姚知遠交流太多，不清楚他的為人實屬正常，但他可不一樣，之前謝勝在的時候，他可和這老狐貍打了不少交道，其為人如何可是清清楚楚。

“是，”李毅應過后又扭頭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謝恒。

一二把手有分歧，卻是把他在夾在了中間。

謝恒雖然對二把手當面拆他臺有些不滿，但還是沒有當面表示出來，畢竟一二把手當面互相拆臺總是不好的。

謝恒擺了擺手道：“既然趙先生想去，那便一道去吧，看看那姚知遠還有什么花樣要耍?！?

李毅見謝恒表態這才如釋重負的說道：“兩位跟我來吧，姚知遠這會關在客棧后院的?！?

李毅帶著幾人走到客棧門口，吩咐兩人打開客棧大門。

謝恒看了眼客棧大門隨口問道：“這大門是什么時候修好的，修的倒還挺氣派的?！?

這大門還是上次起義時弄壞的，后面謝恒事多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給李毅扔了些俘虜后也就沒再繼續管了。

李毅回道：“旬日前修好的，多虧了總鎮送來的那些俘虜，不然也不能這么快修好?！?

說起這個謝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這些日子人手少，自己逮著李毅當牲口在使。

不管什么事都交給李毅去辦，現在想來倒還有些對不起他。

雖然吃了苦，但總歸是把本事練了出來，不管什么事做的都還算到位。

只是其中苦楚，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謝恒跟著李毅走入大堂內，大堂布局變了許多，以往桌椅全部拉了出去，轉而堆放著許多木料。

李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隔壁還在修貨棧有些料子沒地方放，就只好先堆在這了?！?

“無妨，”謝恒擺了擺手：“這里現在是你的地盤，你想怎么安排都成?！?

對于忠心手下他還是很愿意放權的，畢竟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那么面面俱到，有些事他只做大方向指導，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去做就行了。

再說了啥事都一把手拿著，那要下面的人有屁用。

再說了老朱那種高強度工作的君王，也不是誰都干得來的，學他那么干的雍正，在位十幾年就一命嗚呼了。

幾人繞過大堂，走到后院內，這里被李毅改成情報匯總地。

不過現在地盤小，沒那么多情報需要匯總，只有幾人在房間內辦公，顯得有些冷清。

李毅帶著二人走到一個房間門外，扭頭道：“姚知遠就關押在這?！?

謝恒點點頭：“把門打開吧，看看姚員外要和咱們做什么交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