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升坐下后，和唐庚堯面對面。

臉上的微笑一直都在，楚升和唐庚堯目光交接，開口道：“唐局，廠子的困難是真實存在的，但是廠子扭虧為盈也是一定能實現的。”

這句話說完，唐庚堯一定想問，你年紀輕輕怎么會知道廠子能扭虧為盈呢，難道你爹還沒能，還是你比你爹更習慣妄想。

楚升不會等唐庚堯發問，立即就回答出老領導心里的疑問。

楚升不急不緩的說道：“首先，我覺得我爸爸對產品進行了革命性的改革，無疑這是對的，因為罐頭這種食品隨著副食品多元化，已經風光不再，而廠子研發的果汁卻是時代的寵兒，年輕人是飲料消費的主力軍，隨著家庭經濟水平的大幅提高，果汁恰好成為年輕人熱衷的飲品，不知道唐局是否品嘗過廠子的創新產品隸都果汁，口感非常好，營養價值高，已經申請多項國家專利，那為什么這么好的產品，卻偏偏不夠暢銷呢，目前，存在的主要困難，恰恰就是運轉資金不充足，無法實現廣而告之，也就是卡脖子的瓶頸問題，急需解決。”

說著，轉身從楚德江帶來的手提袋里，掏出兩瓶隸都果汁來，一手一瓶，雙雙放到唐庚堯的辦公桌上，后撤一步坐回沙發上，開始發揮他在京城創業時的演講：“唐局，請您過目，這就是爸爸歷時一年研發的果汁，濃度大，口感好，富含多種人體必須維生素，長期飲用，對身體非常友好，特別是年輕人戶外活動時補充營養的必須品，原材料采自深州水蜜桃，深州水蜜桃曾是進獻皇帝的貢品。”

當年在舞臺落地大屏前，身著休閑西裝的楚升面對媒體和各地經銷代理商，為一款電動汽車做線下和線上同步宣傳，兩個小時的脫稿安利后，與會人員和線上觀眾，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誰要買這個品牌的電動汽車，誰就是人生贏家。這就是忽悠的效果。而實際情況是，春節小長假堵在大雪紛飛的高速上進退兩難，可是，吃著高速附近村民送來的愛心方便面時，沒有人卻抱怨楚升的忽悠，只會后悔不如買兩輛車，電車上下班代步，油車跑高速長途。

推銷果汁比汽車宣傳更容易更容易，因為消費者買了果汁，連電車高速雪天拋錨的尷尬都不會出現，只要口感能hold住，隨你宣傳員說好，就會一好百好，不存在后顧之憂，所以，無論怎么忽悠都不過分。

楚升大概基于事實，添油加醋的對唐庚堯一頓忽悠，楚德江在旁邊感覺自己孤陋寡聞了。

自己主張研發的產品，心里明鏡一般，怎么沒想到過這么多聽上去無比美好的詞匯來描述產品，對外宣傳產品，聽聽，原材料是給皇帝進貢的，富含多種人體必須的維生素，長期飲用對身體非常友好，申請了多項國家專利。

每次楚德江都是對銷售公關部經理解思危下死命令，無非就是不把產品推銷出去，我就扣發獎金，壓你半年的工資，要求解思危立下軍令狀。可最終結果還是賣不出去，以至于只投出不產出，使廠子瀕臨倒閉。

當然，楚德江忽略了一點，解思危不是沒做宣傳，用的好詞也不少，只是宣傳的平臺不夠大，僅僅從隸城電視臺上打廣告，還不如本地的“美容美發學烹飪，快找隸城周虎振，摩托修理學裁剪，虎振給你個金飯碗”，外地的“挖掘機技術哪家強，中.國山.東找藍翔”抓人眼球，畢竟果汁是花錢消費，學技校是賺錢養家。

“唐局，您要不要嘗嘗？”楚升微微往前探身。

在和領導交流時，這個小動作，有一點點暗示作用。

果然，唐庚堯把目光看向了果汁。

不等他發話，楚升立即起身拿起兩個玻璃瓶。

唐庚堯手邊沒有瓶起子，自己的老牙肯定不能咬開瓶蓋，崩個豁子可劃不來。

看到楚升拿起倆瓶子，手里也沒有瓶起子，唐庚堯瞅著楚升，看他到底怎么打開瓶蓋，不會是用嘴咬開吧，年輕人的牙齒結實，咬開瓶蓋不無可能，不過，衛生方面差點意思。

同時，楚德江伸手在袋子里摸索瓶起子。

可是摸了好幾下，把袋子邊邊角角都摸到了，還是沒發現起子，忽然摸到袋子底下有個洞時，楚德江愣了。

楚升那邊，已經手起瓶落。

一瓶打開的果汁被雙手遞到唐庚堯面前。

原來楚升把兩個瓶子的鋸齒型蓋沿互相卡住，猛地用力一拉，其中一瓶即可打開。

這種手法，是在小賣部喝汽水時，為了在同學面前裝逼炫酷玩出來的。

唐庚堯接過果汁沒著急喝，而是咧開嘴唇笑道：“豁，你這手法有點特別，很利索嘛，呵。”

楚德江一臉僵硬的抬頭看向這邊時，只見唐局已經把瓶子放在的嘴邊開始品嘗了。

楚德江又是一愣，他沒見到楚升是如何打開瓶蓋的，沒有起子，也沒帶筷子。

當楚德江重新低頭看了眼袋子里報紙裹著的軍刺，只需一伸手，就能握住刀柄，把刀快速抽出來。

他把袋子口擰了擰，擋住刀柄，悄悄放在身邊，只待楚升不能成功勸說唐庚堯批條子，他就抽刀以死相逼，對唐庚堯進行逼宮，直到拿到錢為止。

為了鼓舞自己不要太緊張，楚德江按照楚升教的辦法，在心中默念楚升傳授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為萬世……”，就是死活也想不起來第三句和第四句后半截是啥了。

當楚升看到果汁緩緩淌進唐庚堯的嘴巴時，楚升覺得今天要錢這事成了一半。

道理很簡單，委婉推脫四步走流程給楚德江走完，如果唐庚堯鐵了心不給批條子，他就不會再聽楚升講什么把果汁吹得堪比圣水喝了能長生不老了，更不會品嘗果汁。

唐庚堯沒多喝，只嘗下兩口，便把果汁放下。

但是兩口足夠了，楚升在旁邊觀察點非常仔細，唐庚堯第一口是小口喝的，第二口卻是大口喝的。

看到唐庚堯微微點頭，楚升借機馬上說道：“唐局，可能果汁口味不能滿足所有人的口感需求，但是絕大多數還是行的。”

這話說得可是圓滑。

無論唐庚堯喜歡不喜歡果汁，都能讓果汁利于不敗之地。

“你小子，還挺會猜人說話，哈哈。”唐庚堯抬手點了點楚升，爽朗的笑了一聲。

多么親切而又熟悉的動作和稱呼啊。

你小子。

短短三個字，不是隨便哪個年輕人才能被領導這么叫的。

三個字里面，包含了你是我的人，聽你說話很得勁，看好你，此時我因為你心情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