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咒罵了一句德語，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空有21世紀的醫學知識，卻受限于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劉水生的衣襟，也濺到了比安卡的臉上。她顧不得擦拭，用盡全力將劉水生放倒在地。

“快！林格氏液！關瑜，去拿血包，血型配對，準備交叉配血！建立雙靜脈通路！黃醫生，通知你們手術室，準備手術！所有人，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簡陋的搶救室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章菲癱軟在地，絕望地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

孫茹迅速執行比安卡的指令，建立外周靜脈通路，開始輸注林格氏液。

“林格氏液已建立靜脈通路！”

西班牙大風大浪里走來，孫茹已經比安卡合格的助手，哪怕再危急時刻，也能冷靜的執行比安卡的指令。

“凝血酶散，口服。高通量吸氧。”

比安卡一邊指揮孫茹繼續輸液，一邊快速配制奧曲肽和泮托拉唑注射液。她手法嫻熟地將藥劑抽入注射器，然后熟練地給劉水生建立第二條靜脈通路。

鮮紅的血液還在不斷地從劉水生的口中涌出，比安卡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遲疑。止血、擴容、抑酶、護胃，這些操作對于她來說如同本能反應一般，一氣呵成。

然而，比安卡心里清楚，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要挽救劉水生的生命，得盡快進行手術。

就在這時，關瑜和兩名護士抱著O型血的血包沖了進來。

“比安卡醫生！O型血來了！”

關瑜焦急地喊道，“要現在就輸血嗎？”

她們的目光落在劉水生身上，發現他雙臂上已經各掛著一個輸液瓶，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還能同時給病人掛兩個吊瓶嗎？”其中一名護士忍不住問道。

在她們以往的經驗中，醫院醫療物資匱乏，尤其是西醫物資，更是kmt封鎖的重點，一旦發現有人往紅軍控制區運輸，就落得一個殺無赦的下場。

一個病人能分到一套靜脈輸液器就已經很不錯了，更別提同時使用兩套了。比安卡的雙靜脈通路操作，對她們來說簡直聞所未聞。

”輸血，從股靜脈輸。“

幸好之前灌腸的時候已經脫掉了劉水生的褲子，這為股靜脈輸血提供了便利。

比安卡迅速戴上無菌手套，熟練地用碘伏消毒穿刺部位，然后屏住呼吸，將輸液管精準地送入劉水生的股靜脈。

由于股靜脈周圍有許多重要的血管和神經，操作稍有不慎就可能導致嚴重的并發癥，例如誤穿股動脈或損傷神經。因此，比安卡不敢掉以輕心，選擇親自操作，不敢假手于三名尚缺乏經驗的護士。

“長見識了，沒想到還能這么做。”一名護士在一旁感嘆道，她從未見過這種輸血方式。

“意外吧，除了股靜脈，頸內靜脈或鎖骨下靜脈也能用來輸液，甚至骨髓腔也可以……”比安卡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做完這一切，劉水生的情況才微穩定下來。比安卡急忙讓兩名警衛員抬著病床，快步來到手術室門前，卻發現兩名年輕醫生神色沮喪地站在那里，低垂著頭，像斗敗的公雞一樣，不敢與她目光接觸。他們的肩膀微微顫抖，似乎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比安卡心中一沉，預感事情有些不妙。

“怎么了？沒有空余的手術室床位嗎？”比安卡焦急地問道，眉頭緊鎖。劉水生的情況刻不容緩，每一分鐘的耽擱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如果沒有空余的手術室，她就只能在環境簡陋，設備不足的搶救室里進行手術，這無疑會增加手術的風險。

“不、不是的……”

“手術室和設備都有，但是具有主刀資格的醫生，現在都有手術項目，抽不開身。”

“院領導緊急聯系中央醫院的醫生，趕過來可能要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比安卡的聲音提高了幾度，難以掩飾心中的焦急，“一個小時以后，劉水生同志的追悼詞我都寫好了！就沒有更快的方法嗎？”

兩名年輕醫生面面相覷，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開口：“可能有……現在進行的手術里面，有一臺是給一名傷員取子彈。如果主刀醫生取出彈片后，將縫合等工作交給助手完成，或許比中央醫院的支援更快一點。只是……現在不清楚那枚關鍵的彈片要多久才能取出來。”

“是我們拖累您了，比安卡同志。”其中一名年輕醫生愧疚地說道，“都怪我們太年輕，沒有獨立手術的資格。”他的聲音哽咽了，眼眶也微微泛紅。

“你們兩個榆木腦袋，醫術差就算了，連腦筋也不靈光。”孫茹有些憤憤不平，“你們要找的具有主刀資格的醫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孫茹，不得無禮！”比安卡一臉誠懇，“能不能讓我見一見院領導，劉水生同志病情危急，由我來主持他的手術。”

兩名年輕醫生愣住了，他們沒想到比安卡會主動提出要進行手術。雖然比安卡的表現以及贏得了兩人內心的認可，但是手術的安排不是兩人能說了算的。萬一手術失敗，病人家屬一時情緒激動，對比安卡做出過激行為，搞不好會引發外交糾紛，抹黑根據地形象。這樣的風險，他們擔不起，醫院也擔不起。

“外賓同志，”就在這時，一位領導打扮的中年男性走了過來，他看著比安卡，語氣嚴肅地問道，“如果我給你手術資格，你有幾分手術把握？”

“這位同志，你要知道，手術進行時會有各種意外和風險。”

比安卡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地說道，“我無法保證手術的成功率，但我能保證竭盡我的全力。如果不立刻進行手術，劉水生同志一定會死。”

“小姑娘，我也是醫生，你不用和我說場面話。”中年男領導抬起右手，露出了失去大拇指和半截食指的殘缺手掌。

“至少，在失去手指之前，我是一名醫生。”他繼續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雖然我轉了管理崗，但是基礎的眼力還是在的。我看過劉水生的病例，年紀大、身體差、長年肝病。醫院物資嚴重緊缺，供給劉水生手術的物資，可能可以拯救兩個病人。你還堅持要手術嗎？”

比安卡心中明白，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劉水生這樣的病人，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幾乎沒有存活的希望。當時全球醫學界都沒有搶救這種病人的成功案例，像生長抑素奧曲肽和埃索美拉唑這樣的藥物，暫時也只有系統能提供。她是依靠后世的醫學理論和藥物，才創造了醫學奇跡。

“您是軍醫吧？”比安卡看著中年男領導，語氣平靜地問道，“情況緊急時，軍醫都會衡量利弊，優先救治傷勢輕、希望大的傷員。可是對我來說，我決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病人，不管是在捷克、德國、西班牙，還是在華國。這是我向希波克拉底許下的諾言，也是我作為一名醫生，應盡的職責。”

“好，那我相信你。”中年男領導看著比安卡堅定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

……

彼時的手術流程簡單直接，沒有繁瑣的家屬談話環節，也不需要簽署手術知情同意書，病人被推進手術室前，僅僅是核對了一下身份信息。

比安卡迅速地換上手術服，仔細地戴上無菌手套，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進手術室。

手術室里，原本站在助手位置的醫生和護士們，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比安卡徑直走向主刀位，站定，抬頭，眼神銳利地掃過眾人。她身上散發出的自信和果決，在這一刻，凝聚成一股舍我其誰的霸道之氣，震懾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