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19章 番外篇:假如比安卡是醫生的世界線(二)

章菲臉色一紅,難以置信地看著比安卡。兩名警衛也一臉震驚,不知道比安卡要做些什么。

“比安卡同志,你這是要做什么?”

警衛員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擔憂。

另一名也附和道:“是啊,比安卡同志,用醋……灌腸?這……他似乎難以啟齒,畢竟這種治療方法聞所未聞。

章菲更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醋?灌腸?這能行嗎?”

“比安卡這是打算用醋給劉水生同志灌腸。劉水生同志因為慢性肝炎,肝功能比普通人差,無法及時代謝體內多余的氨,以尿素的形式排出。”

孫茹耐心的向兩名戰士和章菲解釋,長期伴隨比安卡身邊的她,耳濡目染下也成了半個醫生。

“醋是酸性物質,可以幫助病人在腸道內提供一個酸性的環境,有利于肝性腦病患者血氨的吸收,有利于恢復患者的神志狀態……“

擔心三人文化水平不夠,她便用了最簡單的說法,“就是醋進了肚子,病人就能好起來。”

病人明明是腦子問題,卻從腸道治療。用的是平常喝的食醋,甚至還加水稀釋,這能行嗎?

章楠擔憂地看向幾名醫生,希望得到他們的確認。

幾名年輕醫生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些許尷尬。他們訕訕地望著比安卡,內心掙扎著。

“外賓同志,”

其中一個醫生開口道,聲音有些猶豫,

“這種,呃,這種臟活就讓我們來吧。”

他偷偷瞥了一眼比安卡,希望能得到她的同意。

被打的年輕醫生更是急于表現,他覺得在外賓面前丟了面子,急需挽回形象。他偷偷瞄了一眼比安卡,卻對上比安卡的藍眼睛,臉色微微泛紅,聲音低了下去:

“是啊,這種事怎么能讓您來做呢?您是我們的客人。”

“不不,”

比安卡搖搖頭,將凡士林小心的涂抹到管道上,

“你們太年輕了,沒經驗,我不放心。剛才聽完劉水生的情況,他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出于對他的尊敬,我會盡可能減輕他在治療過程里的痛苦。”

我們年輕?兩名醫生心中同時升起這個疑問。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和一絲不服氣。

二十七、八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充滿干勁的時候,在他們看來,經驗的積累是隨著時間推移自然而然的事情。更何況,眼前這位外國醫生,看上去比他們還要年輕幾歲,怎么好意思說出“你們太年輕”這種話?

其中一位醫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比安卡,目光在她白皙細膩的皮膚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她略顯稚嫩的臉上,那雙湛藍的眼睛清澈明亮,絲毫沒遭過社會的拷打。他心中暗自揣測,小醫生比安卡,頂多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在這間搶救室里,論年齡,她才是最年輕的那一個吧?

比安卡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緒,“我考考你們,肝性腦病的病因和癥狀有哪些?”

被提問的年輕醫生額頭滲出了汗珠,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跳也開始加速,

“肝性腦病是由肝功能異常導致的疾病,病人無法及時代謝體內產生的氨,導致血氨升高,然、然后額……”

橡膠管在比安卡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無比絲滑地通過了狹窄的通道,變得豁然開朗,暢通無阻。

感受到阻力的消失,比安卡微微松了一口氣,隨著刺鼻的醋水緩緩流入管道,她終于有心思來考教一下這兩位年輕的醫生。

“嗯,然后呢?”

年輕男醫生汗流浹背,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對、對不起老師,我上學的時候,沒有教相關的知識。”

另一名醫生也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比安卡的眼睛,低頭看向地面,“我也是,學校只教了顱骨解剖學和常見精神類疾病,對于您提到的肝性腦病,還沒有聽說過……”

比安卡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她回想起初到上海時,為了給延安的醫療事業添磚加瓦,她特地去了商務印書館,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中文醫學書籍。

她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自己手中的生肉再好,也沒法即開即食;商務印書館再怎么說也是熟肉,拿到就能用。抱著書不嫌多的想法,她恨不得把所有能找到的醫學資料都帶過去。

可是,一番尋找下來,她卻大失所望。書架上擺放的中文西醫書籍,大多是國外早已過時的舊教材的簡單翻譯,內容陳舊,與國際主流醫學水平相差幾十年。

不僅如此,書籍的印刷質量也十分糟糕,插圖模糊不清,只有黑白兩色,很多重要的解剖細節都看不清楚。

更讓比安卡頭疼的是,譯者大概率不是醫學出身,一些專業名詞翻譯得也很離譜。比如“腫瘤”翻譯成“螃蟹”,導致腫瘤病學部分看著像螃蟹烹飪菜譜。“淋巴結”翻譯成“集團”,“細胞”翻譯成“牢房”……

這樣的書本別說幫助學習,不誤人子弟就已是阿彌陀佛。自己在柏林和布拉格采購的相關資料,不管是印刷質量還是學術水平都遙遙領先。

“章菲同志,”

“是,我在!怎么了,比安卡同志?”

“我想知道,根據地創辦的高等教育中,是否有醫學類專業?如果有,用的是什么教材?”

“欸?我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詢問上級,明日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我知道。比安卡醫生,中國工農紅軍衛生學校第三期護理系畢業生,關瑜,向您報道。我們學校創辦后,使用的教材一部分來自蘇聯老大哥援助,一部分是地下黨同志們從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采購后,用地下交通線運到根據地的。可惜在戰略轉移時,很多書籍和教學用具都遺失或丟棄了……“

“戰略轉移?”比安卡微微蹙眉,隨即恍然大悟,“哦,長征。”

她湛藍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敬佩,“你們學校原來在江西?你是跟著部隊一起走過來的?”比安卡的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她無法想象一個年輕的護士是如何經歷如此艱苦卓絕的旅程的。

“了不起。”

她輕輕點了點頭,金色的發絲隨之晃動。她想起這所學校后世的名字——中國醫科大學,心中更是增添了幾分敬意。

眼前這位帶著江西口音的護士,關瑜,她有著一張圓潤的臉龐,膚色黑紅,但一雙丹鳳眼在臥蠶眉的修飾下,明亮而有神。

關瑜靦腆地笑了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是的,雖然經歷了萬般困難,但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她語氣堅定,眼神中閃爍著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等根據地情況好轉后,學校的老師們可能會自己編寫教材。”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帶來根據地的書籍里,就有德國和捷克市面上主流的醫學教材。為了幫助翻譯,我還帶來了專業的德文捷克文字典。這些書已經上交給貴方相關部門,相信等翻譯完成,你們就能用上和中歐國家同一水平的醫學書了。”

“真的嗎!太好了!比安卡同志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

關瑜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驚喜和期待。

“不要光感謝我,還要感謝張漢卿同——”

比安卡突然想起,此時張六子和共c黨的溝通合作還屬于高度機密,便立刻改口,

“對了,德國捷克和華國國情不同,歐洲人和華人體質也稍有差異,貴方不要過于迷信教材的權威,而要因地制宜,結合根據地的實際情況,對原教材進行適應化改編。”

“比安卡,病人似乎有醒轉跡象。”

孫茹的聲音突然響起。

……

劉水生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他回到了第四次反圍剿前。家中一切都還安好,白發蒼蒼的父母、賢惠勤勞的妻子、懂事孝順的兒女,熟悉的鄉鄰。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家人,情感的洪流沖破了理智的堤壩,鋼鐵一般堅硬的他,在妻子和兒女面前泣不成聲,淚水模糊了視線。

可惜沒等他抱住妻子,就畫面一轉,夢境突然變得殘酷:面目猙獰的白軍士兵,將他所在的村莊化作一片火海。劉水生的心如刀絞,目眥盡裂,他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他與赤衛隊的戰友們一起,向著敵人發起了復仇的沖鋒。他用盡全力揮出一拳,將那個殺害他妻子的仇敵擊倒在地。

就在他即將為妻子報仇的關鍵時刻,夢境再次扭曲,他不知怎的被敵人俘虜,迅速被押上了刑場。刑場上,他的兩側是同樣被綁住的戰友,面前是舉槍的白軍士兵和冷酷的行刑官。面對黑洞洞的槍口,沒有一人表現出畏懼,沒有一人選擇投降求饒。他和同志們用堅定的目光怒視著敵人,他們的聲音匯成一股力量,齊聲高唱《國際歌》,那歌聲在刑場上空回蕩,激勵著每個人的心。

隨著槍響的逼近,劉水生平靜地閉上了雙眼,他的心中充滿了對家人的思念和對未竟事業的遺憾。

“爹,娘,秀蘭,我來見你們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念著,“可惜,我沒能為你們報仇……”

在最后時刻,劉水生帶著對家人的無盡思念和對革命的無限忠誠,遺憾地想著。

“啪,做個好夢,劉水生同志。”

……

“肝性腦炎是一種次生疾病,是指嚴重肝病引起的、以代謝紊亂為基礎的中樞神經系統功能失調的綜合征。

誘發肝性腦病的原發病,包括病毒性肝炎、中毒性肝炎、藥物性肝病、各型肝硬化、肝癌和其他彌漫性肝病的終末期。

由于導致肝性腦病的基礎疾病不同,其臨床表現也比較復雜、多變,診斷時容易被誤診,從而耽誤治療。診斷時,如果病人有肝臟基礎疾病病史,又有神經精神癥狀,就要考慮肝性腦炎……”

意識一點點回到劉水生的身體內,就像一臺重新開機的電腦。聽到許多自己聽不懂的專業術語,劉水生緩緩睜開眼,看到一道體格嬌小的藍色身影,在幾個白色色團塊前晃動。

“老師,請問這種疾病的病理學原理是什么?”

一個年輕的男聲虛心的問道。

循著聲音方向,劉水生扭頭看去,只見一名留著長辮子的女人,正關切的看著自己。

“劉水生同志,能聽清我說話嗎?這是幾?”聲音清脆而柔和,帶著一絲關切,她伸出三根纖細的手指,在劉水生眼前晃了晃。

“這是三,”

“嘶,”見劉水生的情況,孫茹蹙起秀眉,有些拿不準是否算恢復清醒,“比安卡,你來看這算不算恢復意識。”

比安卡笑呵呵轉過身,倒上一碗熱水,“先喝點水,補充一下水分。”

劉水生掙扎著坐起身,用沒掛瓶的一只手接過水杯一飲而盡。

“謝謝你,小……洋大夫。”

見到比安卡的臉,劉水生有些錯愕,他一沒想到把幾個醫生訓得服服帖帖的人,居然是一個小姑娘;二沒想到這外國小姑娘,漢語居然那么強,沒有一點洋腔洋調,以至于自己第一時間沒聽出問題。

“噗嗤,”

孫茹笑出聲,

“小楊大夫,好稱呼,以后我就叫你小楊了,比安卡。”

“這就是比安卡醫生的實力嗎,可怕如此。原本瘋癲的病人,這么快就治好了。而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肝性腦炎這種病……”

比安卡收回看向孫茹的目光,眼神中充滿了對劉水生的關切,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劉水生同志,現在你的任務就是多喝水,多排尿。這樣,我給你量個血壓,然后讓黃醫生陪同你去廁所。等你們回來,我給你吩咐住院的注意事項。“

“誒呀,醫生,沒必要。我的身體我了解,這肝病也好幾年了,雖然疼歸疼,但咬咬牙不久忍過去了嗎?

我是早上從紅柳溝村來的,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村里還有好多事要忙,秋天野豬會下山,來莊稼地覓食,一不小心就被它們吃掉好多糧食。就昨天,我們村就打死兩頭……”

“患者血壓146/97mmHg,心率83次/分。”

黃醫生就是之前被劉水生打出血的年輕醫生,只見他收起聽診器,神情有些疑惑,“比安卡老師,劉水生的肝病是老毛病,持續好幾年了,也沒見什么危險。邊區醫院床位、藥品什么的一直很緊張,有必要給他辦理住院嗎?”

“就是,這西藥多寶貴啊,用在我一個老頭子上簡直就是浪費,還不如給前線的傷員同志用呢。洋大夫,依我看,你就別攔著我住院了,放我回去吧。”

“小黃啊,等下我和你們解釋,”

比安卡掀開劉水生衣服,只見他肚子微微隆起,像剛顯懷的孕婦。見情況與自己判斷一致,比安卡臉上愁容又濃三分,可即便這樣,她還是和顏悅色地和病人溝通。

“劉水生同志,你這肚子變大,是什么時候開始的?還有你這幾天,是不是吃了高蛋白食物——就是肉蛋奶,雞鴨魚都算肉。“

“洋大夫,你怎么知道的?我們村子打死兩頭野豬后,我組織大家把野豬肉分了。最后輪到我的時候還剩豬肚豬腸這些下水,那只大野豬肚子里,還有一只不知道是兔子還是啥的動物,我也沒舍得丟,就連同沒人要的野豬血,一起燉了一鍋。”

“那你也沒有尿少的癥狀?以及上腹部不適,就是這里難受,然后肚子脹、不想吃東西、反酸……”

怕劉水生聽不懂,比安卡用手比劃自己上腹部的位置。

“這些不算病吧?都說懶驢上磨屎尿多,村子里農活忙的時候,我哪里還注意尿不尿的,有時一天忙完都不放尿。肚子脹不上更好,正好少吃糧食了,還能把省下來的糧食支援前線。部隊說我老了不適合繼續打仗,讓我退役,我尋思自己還能給部隊做些什么……”

嘚,癥狀全中。比安卡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她收回笑容,神情嚴肅,“劉水生同志,你需要立即停下工作住院,還要進行手術,你的情況很危險,就像一枚已經拉掉環的手榴彈,隨時可能爆炸!”

“爆炸?醫生,俺這肚子還能爆炸?俺肚子里的可是豬下水,又不是炸藥包。”

劉水生哈哈大笑,他活了大半輩子,打過土豪,斗過劣紳,還參加過長征,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

一旁的黃醫生也有些懵,他撓了撓頭,“比安卡老師,這……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劉水生同志的肝病雖然是老毛病,但一直都挺穩定的,沒出現過什么大的問題。這手術風險大,而且咱們醫院的條件……”

“對啊,比安卡同志。您是擔心劉水生肚子腫脹是腹水嗎?我們可以采取保守治療,用針筒抽出腹水。如果換成開腹手術,那恐怕……”

關瑜同樣看出了劉水生腹水的情況,雖然她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邊區醫院條件簡陋,做開腹手術風險極高。

比安卡嘆了口氣,這時代的醫療條件落后,人們的健康意識也淡薄,解釋起來真是費勁。

“無論是肝性腦病還是腹水,都只是癥狀表現,不是真正的病因。之所以我斷定劉水生同志的情況很嚴重,是因為所有跡象都指明,他患有嚴重的門靜脈高壓。”

“那是啥病,洋大夫?你看,我身體好得很,哪里有你說的嚴重。”

這時,孫茹見劉水生掛完了三種氨基酸鹽水,便上前幫他拔下輸液針。劉水生感覺恢復了力量,便毫不猶豫翻身下床,還拍了拍自己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看,我……嘔——”

劉水生話未說完,突然開始干嘔。他原本黑里透黃的臉色,變得異樣的蒼白,整個人也變得萎靡不振。

“Verdammt Schei?e! Das ist die oberer gastrointestinaler Blutverlust!”

(臥槽!是上消化道出血!)

電光火石之間,比安卡顧不得多想,如同炸毛的貓,在眾人還未反應前,飛撲而上,扶住身體癱軟搖搖欲墜的劉水生。同時,她的小手捏住劉水生胡子拉碴的下巴,將他臉偏向一側。

防止窒息。

劉水生只覺腦袋里天旋地轉,同時肚子翻江倒海,一股熱流逆勢噴涌,化作鮮血從口中噴出,濺落在比安卡肩膀和黃土夯實的地面上,觸目驚心。

主站蜘蛛池模板: 新营市| 清丰县| 家居| 镇沅| 芮城县| 孟津县| 朝阳区| 广丰县| 昌吉市| 长葛市| 遂平县| 子长县| 孟村| 西安市| 两当县| 双桥区| 广南县| 九江县| 阿图什市| 萝北县| 凤台县| 洮南市| 寿阳县| 仪陇县| 禹城市| 民和| 巫山县| 郯城县| 布尔津县| 佛山市| 德化县| 潞城市| 紫阳县| 娄底市| 奉化市| 嘉黎县| 翼城县| 镇平县| 巍山| 济阳县| 阳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