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明的病房門外，陸演捏癟了一個果籃包裝——里面裝滿發霉的龍眼，爬動的白蛆掉在他的皮鞋上。

他坐在走廊長椅上，盯著病房玻璃上反光的自己——眼里全是血絲，下巴胡茬亂竄，活像個亡命徒。

而腳邊的走廊上，武能地產同事們送來的花圈......

不，花籃，在走廊排成送葬隊伍般的兩列。

“小陸......”

背后突然傳來輪椅碾過地磚的聲響。

陸演一轉頭，柴老被人推著過來，腿上還蓋著條薄毯。

老爺子半邊身子還不太利索，可眼神卻跟刀子似的，直扎人心。

“柴老，您怎么……”

“別廢話。”柴老抬手打斷他，指了指病房，“人怎么樣？”

陸演喉結滾動了下：“醫生說……大概率醒不過來了。”

柴老沉默半晌，突然一巴掌拍在輪椅扶手上：“畜生！”聲音不大，可走廊里所有人都嚇一哆嗦。

陸演把事兒原原本本說了出來，穆春明怎么被沈明磊給綠了，后來又是怎么揭發他，以及怎么被保安按著頭砸，最后那句“下輩子不當老實人”像一根刺，狠狠扎進老爺子的眉頭。

他瞄了一眼地上的水果，沉聲問道：“武能地產送來的？“

“不是，“陸演撣掉指尖的螞蟻，“是沈明磊讓行政部采購的，以設計部的名義送來的。”

旁邊的邊浩一臉憤慨：“老掉牙的套路了，發票開的是精品進口果籃，單價1888元。“他掰開一個蘋果，露出內部腐爛的蟲洞，“實際采購價，八塊八。“

柴老的輪椅扶手“咔“地裂了道縫。

“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柴老很罕見地爆了粗口，臉上青筋都清晰可見，“我活了半輩子，沒見過這么惡心的公司。”

邊浩聞言，臉色跟著一黑，但卻也無可奈何。

沉默半晌之后，柴松問道：“這個小伙子的事兒，你準備怎么辦？”

“找律師，打官司。”陸演咬了咬牙，“無論如何，我也得給老穆討個說法，我不能讓自己的兄弟遭受這種不明之冤......”

柴松搖了搖頭：“你不打算在武能地產干了嗎？”

陸演拳頭捏得嘎嘣響：“項目我會干完，保證質量交房。”他抬頭，眼底血紅，“然后——老子親手拆了這幫畜生的臺！”

“找律師？打官司？“柴松那只沒受傷的手攥緊了輪椅扶手，指節發白，“小陸啊，沈明磊背后站著整個武能地產的法務部，你這官司打三年都未必有結果。

陸演一拳砸在墻上，指關節立刻滲出血絲：“那就看著他們這么欺負人？”

柴松用唯一能動彈的那只手，拍了拍陸演的胳膊，以示鼓勵。

“不要什么事兒都自己扛，我找個人幫你。”

說著，柴老有些費勁兒地從上衣口袋掏出手機，緩慢按下一串數字。

“邱城，你帶幾個弟兄來一下人民醫院......”

......

三甲醫院特護區的走廊靜得能聽見時鐘秒針的顫動，消毒水混合著某種花香型空氣清新劑的味道，讓他太陽穴隱隱發脹。

“你要不要喝點水？“

陪在陸演身旁的邊浩遞來紙杯，紙杯上上印著“武能地產全城熱銷“的字樣。

陸演皺皺眉，擺了擺手。

電梯“叮“地一聲在空曠的走廊里響起。

柴老坐著輪椅出現了，推著輪椅的護工身后，走出來個穿著灰夾克的中年男人。

他左手拎著一個文件袋，右手自然下垂的角度有些怪異——像是長期習慣性保持隨時能抽槍的動作。

“介紹一下，“柴老咳嗽著轉動輪椅，“邱城，我老戰友的兒子，也是當初我的通訊員，現在，他在開安保公司。“

他說著卷起褲腿，自己右腿上有一條顯眼的疤痕，“當年的自衛反擊戰，要不是這孩子背著我從雨林里跑出來，現在你可見不到我了。“

陸演打量著這個毫無特色的男人，眉頭越皺越緊：“老爺子，沈明磊再陰毒也就是個房地產公司的總監，至于請專業保鏢嗎？“

“是啊，就這么一個設計總監而已，值得您老人家親自叫人來？“

邊浩跟著幫腔，語氣里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他故意提高音量，余光掃過走廊轉角閃過的白大褂衣角。

他渾濁的眼睛盯著陸演，“知道現在活著的為什么只剩我和邱城......“

“咔嗒“。

穆春明的病房門鎖轉動的聲響打斷了老人的低語。

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推著三層藥車從房內走了出來，她的左胸口別著三支不同顏色的圓珠筆，發髻梳得一絲不茍。

“請讓一讓。“

她低頭調整輸液架時，百達翡麗腕表從袖口滑出，秒針走動的聲響在寂靜走廊異常清晰。

邱城不知何時已擋在藥車前：“913的換藥記錄給我看下。“

他聲音像鈍刀刮過砂紙，右手食指正輕輕敲擊腰間凸起——陸演這才注意到他皮帶左側別著戰術手電，金屬筒身磨得發亮。

陸演突然發現她推車的姿勢很怪——左手扶欄桿右手推車，完全違反醫護雙手扶車的操作規范。

更古怪的是藥車底層消過毒的器械包，包裝袋上的滅菌日期赫然是三天前。

女護士的手指瞬間繃緊，輸液袋在推車上輕輕晃動。

她抬頭時眼鏡泛著冷光：“醫護記錄不能隨便——“

護士話音未落，手術剪已從她袖口彈出。

寒光乍現！

陸演都沒看清那柄手術剪從哪里出現，只見冷光直刺邱城咽喉。

他心臟猛地揪緊，腦海中已經浮現血濺白墻的畫面——

可是，這個看似普通的男人突然像獵豹般擰轉腰身，剪刀擦過他脖頸的同時，邱城右手呈刀狀精準劈在護士腕關節，“咔嚓“的骨裂聲混著金屬落地聲炸響。

陸演張著嘴，愣住了。

臥槽，不是吧？

老穆到底知道多少沈明磊的秘密，他居然雇兇殺人？

邊浩則在一邊大呼小叫：“我滴個乖乖，兄弟好身手啊！我特么不是在看警匪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