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空間的地面出乎預料的柔軟。
柯明雄操縱下機械臂向下壓，挖斗落到了暮色的地面上，輕松的就沒入了進去，宛若熱刀切入到黃油中一般。
也像是球球冰淇淋的勺子，挖掘冰淇淋一樣。
柯明雄拉起挖斗的大臂，扭轉方向，再將挖斗里的東西傾倒出去。
只見它們像是透明的雪沙一般，從挖斗中傾斜而下，染上暮光的顏色。
錄音筆里的聲音問道，“我的眼，好挖嗎？”
柯明雄說道，“好挖，比想象中的好挖多了。”
“這里的地面好奇怪，我們開車在上面行走的時候。這里的地面是一種很是平坦和安靜，物理性能極其適合行駛的路面。”
“我們挖掘的時候，這里的地面，又像是小孩子玩的那種油性的‘太空沙’一般。”
“挖起來不僅不費力，還非常的舒服。”
“就仿佛這暮色空間里的地面，會根據我們需要它不同的性能，而擁有不同的性質一般。”
錄音筆收錄了柯明雄的聲音后，它的喇叭播放出女聲，它說道，“確實有一點奇怪。”
“不過……”
錄音筆的存在說道，“這個暮色空間已經夠奇怪了，我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呢。”
柯明雄說道，“是呀，我們都見怪不怪了，我們只要向下挖就好了。”
柯明雄一直都未曾在暮色空間里見到過太陽，曾經似是有星星和月亮，只是它們都已經隕落了。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暮色，將暮色空間染成了黃昏的顏色。
金色的地面，好像是細膩的沙灘一般，只是略微有一些泛紅。
柯明雄操縱著鏟車挖啊挖啊挖。
壓臂、收斗、抬臂、放斗。
重復的操作不顯得無聊，反倒是頗為有趣。
錄音筆的聲音問道，“我的眼，我們要挖多深呢？”
柯明雄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再過一會就知道了。”
“等這黃昏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就能很明顯的感受到牽引之力具體的方位是哪里了。”
“我們到時候，就知道該挖到哪了。”
錄音筆的存在，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有些焦慮。
它說道，“我的眼，你說過那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空間，穹頂好高好高，我們如果挖的太淺，會不會直接掉下去啊。”
“我倒是還算耐摔，可是我的眼，你的話容易摔壞掉吧。”
“可是，如果我們挖的太深的話，我們浮出暮色空間的時候，我們是不是會卡在地面里呢？”
“周圍都是水泥的話，應該很不好受吧。”
柯明雄一邊重復著解壓的操作，他一邊回答著錄音筆的焦慮。
他說道，“我想是不會的。如果我們真的會遇到這樣的問題，我們應當早就碰到了。”
“我們開中巴車的時候，也沒有把中巴車開到墻里不是嗎？”
“就像是程菲一直會出現在我身子的側后方，可是我如果靠著墻的話，她也不會卡在墻里一樣。”
“或許有某種機制避免，我們或者是程菲與其它的物質重合出現。”
“所以……我想我們是安全的。”
“原來是這樣……”錄音筆發出了很聰明的聲音。
柯明雄繼續挖掘著。
挖掘機的挖斗沒入到沙子之中的時候，能夠聽到很明顯的“沙沙”聲。
這種聲音在寂靜無聲的暮色空間里，好像被放大了很多倍。
可是，好像只要聽到的話，就會覺得非常的解壓。
柯明雄挖出來的空間，像是一個漏斗的形狀，挖掘機就在漏斗的最底方。
暮色的地平線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他的周圍都是橘色的“沙子”。
這些沙子性質很是奇怪，只有他挖掘的時候，才會像是冰淇淋一樣絲滑。
他不挖的時候，這些“沙子”會緊緊的黏貼在一起。
盡管柯明雄此刻已經挖的將整個挖掘機都沒入到了地平線之下，依舊沒有任何塌方和滑坡的征兆。
不過，柯明雄也沒有真的非常放心它們。
暮色空間處處透露著怪異。
柯明雄在這里雖然沒有遇到什么確實的危險，但是他卻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如果真當這里一切安全的時候，那才是危機出現的開始。
至于這是為什么？
柯明雄也不知道。
總之，影視作品里都是這么演的。
往往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時候，才是失控的開始。
柯明雄至今為止，依舊保持著對于周遭世界，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暮色空間，乃至是他進入到那個漫畫家設定的身體里的時候，對于試驗場的敬畏之心。
該認慫的時候就認慫。
他的所作所為又沒有觀眾。
那又何必逞強呢？
柯明雄的心里種種想法流淌而過。
錄音筆那邊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那曲調好像就是將錄音筆看不見的黃昏，化為了音樂的模樣一般。
舒緩的節奏中，彌漫著淡淡的悲傷。
可能，夕陽本身就意味著落幕吧。
柯明雄繼續挖著。
他感受到了那牽引的力量。
他抬頭望了望上方。
好像是井口一般的天空之中，黃昏的顏色開始落幕。
柯明雄說道，“我快要去那邊了。”
錄音筆停止了歌唱，它的揚聲器發出聲音道，“祝你一路順風。”
柯明雄閉上了眼。
“哥哥，哥哥，你醒了嗎？”他的耳邊聽到了蘇珊的聲音。
柯明雄睜開了眼，他說道，“是的，哥哥醒了。”
小女孩蘇珊戴著大大的頭盔說道，“哥哥今天醒的更早了呢，是哥哥距離這里更近了嗎？”
柯明雄點了點頭。
他還沒有回答。
他和蘇珊十米之遙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臺挖掘機。
那臺挖掘機從距離地面半米的地方轟然落地。
整個試驗場內，都回蕩著它落地的響聲。
蘇珊望著那臺橘黃色挖掘機的駕駛艙。
她看到了里面正在“沉睡”的身影。
她說道，“哥哥，那個……就是你嗎？”
柯明雄回答道，“對，那個就是我。”
蘇珊拉住了柯明雄的手，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哥哥，我們要去看看你嗎？”
“蘇珊，想看看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