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雄冷靜的鳥瞰著自己。

巨量的“羊水”通過透明頭盔上的黑色管道泵入到他的身體里。

好像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種子”，而海量的能量注入他的身體之后，好像下一秒就會發(fā)生變化。

這具身體已經(jīng)像是灌入了水的氣球一樣即將炸裂，他看到了這具身體的皮膚不均勻的撐開，就像是西瓜上的花紋一般。

柯明雄望著刷過的數(shù)據(jù)流，他知道了到了選擇的時候。

選擇成為什么呢？

也選擇成為菠蘿蜜……還是……

柯明雄的“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了一個形象，那是一顆巨大的樹，這巨大的一株樹木佇立在天空之下。

它比高樓大廈還要高，它比電視塔還要粗。

它頂天立地的佇立在城市的廢墟中央。

“我要成為這個嗎？”

柯明雄想道。

沒有時間想了。

“就成為這個吧。”

柯明雄大腦之中的影像瞬間化為數(shù)據(jù)洪流。

這些刷過的數(shù)據(jù)流，遠比之前的那些數(shù)據(jù)流量要大。

柯明雄甚至都有些擔(dān)心這東西會不會突然之間彈出“內(nèi)存不足”的對話框。

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看到了位于“造”中央的那具身體，已經(jīng)開始生長。

幾近于透明的皮膚之下，好似有一條又一條的木質(zhì)纖維在生長。

這些生長出的木質(zhì)管道仿佛是支架一般，取代了原本的骨頭。

挖掘機里的蘇珊望著眼前這不可名狀的可怖一幕，她握著錄音筆，牽著柯明雄的手說道，“哥哥……哥哥他好像變成了樹。”

“他的體內(nèi)有好多樹枝在生長，我不認(rèn)識現(xiàn)在的哥哥了。”

“哥哥好像和環(huán)繞著我們的淡黃色海洋成為了一體。”

蘇珊問道，“錄音筆小姐，你說哥哥他還能回來嗎？”

錄音筆的存在尋思了一小會，哪怕它僅僅是一根錄音筆，錄音筆之中依舊有中央處理器。

它那運算能力不算是很強大的中央處理機超頻計算。

它回復(fù)道，“能的，我們要相信他。”

它的揚聲器繼續(xù)發(fā)出聲音道，“我們哪怕不相信他，我們也要相信他的意識會在黎明之時，回到這一具身體。”

錄音筆的聲音越說越冷靜。

它安慰到蘇珊。

它說道，“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我上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我的眼在暮色空間里和我說，他感受到了很強的引力在將他吸走的時候。”

“我就握在他的手里，我能感受到我們退出了暮色空間，可是我無論說什么，他都不應(yīng)答。”

“仿佛他就沒有在這具身體里一般。”

“我一直在檢測他的生命體征，我知道他還活著。”

“我感覺過了很長很長時間，我真的感受到了絕望。”

錄音筆還是第一次和除了柯明雄之外的人描述自己的狀態(tài)。

它說道，“我自從有意識以來，我就在這根錄音筆當(dāng)中，我既會感覺我就是錄音筆本身，我又能感受到我好像被關(guān)在了這個漆黑的方盒子之中。”

“無論是我的眼攥著我的時候，還是蘇珊你在握著我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觸摸著我。”

“只不過你的手是小手，我的眼的手是大手。”

她問道，“你能體會到這種在漆黑房間里，空無一人，只有自己時候的那種感覺嗎？”

蘇珊回想起了自己在迷霧里的街道時候的生活。

她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那種感覺。”

錄音筆里的存在繼續(xù)道，“是吧，是吧，那種感覺很難捱。”

“我挨了好久好久，終于在拂曉之后，我的眼他‘活’了過來。我一開始還不確定他是不是我的眼。”

“我詢問了他的名字，又聊了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我們一起經(jīng)歷的事情，我才確認(rèn)我是我。”

錄音筆里的存在安慰到蘇珊，“我雖然看不見外面，但是我也能夠感覺到我的眼的另外那具身體的生命力正在迅速的膨脹。”

“我們不知道他會變成什么。但是我相信我的眼，你的哥哥，會在黎明之后，重新回到我們身旁的這具身體。”

“在此之前，我們只需要在這里安靜的等待就好了。”

蘇珊耳中聽著錄音筆揚聲器發(fā)出的聲音，她眼中看著那從她哥哥身體里生長出來的樹枝，正在扎入地面，刺透干涸的菠蘿蜜黏液覆蓋了一層的地面。

挖掘機開始晃動了起來。

大地在顫抖，仿佛空氣在燃燒。

蘇珊努力抓住拉手，努力不被甩出去的時候，一根樹枝從地面下抽了出來，托住了挖掘機。

巨大的樹木依舊在生長。

蘇珊除了街道兩側(cè)的行道樹之外，她記憶中的所有樹木都不是那么真切。

她想起來了迷霧街道的書店里頭，好像有一本《樹木百科大全》。

她輕聲說道，“如果我拿了那本書就好了，我至少會知道哥哥會長成什么樣的樹。”

意識“漂浮”在軀體之外，實際上是通過試驗場攝像頭來觀察自己的柯明雄，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長大成材”。

他見過很多樹。

他雖然就讀的是獸醫(yī)專業(yè)，可是有關(guān)于樹種的通識課，他也上過不止一節(jié)。

可他依舊分不清楚自己在長成哪種樹。

他只知道自己生長的速度比速生楊還要快。

他只知道自己長著芭蕉一般的葉子。

他只看到了自己長著好似榕樹一般的“氣根”。

他覺得自己長得太雜了。

自己的這具木頭身軀，仿佛雜糅了他意識之中，所有看到過的樹木的“優(yōu)點”或者是“特點”一般。

他知道自己生長的所有能量，都來自于那淡黃色的羊水海洋。

他一開始的時候，還以為那淡黃色的羊水海洋，是要模擬原始地球的海洋完成生命的創(chuàng)造。

就像是那一粒藻類誕生的過程而已。

他沒有想錯，可是那只是實驗的一部分。

自從那個實驗人員的一個人的菠蘿蜜末日結(jié)束之后，試驗場里的最新實驗計劃，就是柯明雄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這個過程。

他的樹冠破土而出。

地上那些奇形怪狀的雕塑，竟然在地下連在一起。

它們隨著柯明雄的成長而被頂高。

它們頂在茂密樹冠之上，就像是一頂荊棘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