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郊的農具作坊浸在汞藍色月光下,鐵砧上未淬火的犁頭泛著幽光。朱慈烺的鹿皮靴碾過滿地鐵屑,靴底刮開的碳灰里嵌著半截西班牙火繩槍的燧石片。葡萄牙少年瘸著潰爛見骨的右腿,顯微鏡對準鐵匠爐的排煙口:“煙道里摻了寒水石粉……楚王在農具淬火時熏毒,犁頭入土能放蝕脈毒煙!”
疤面張的鏈鏢絞住風箱拉桿,扯出的不是牛皮索,而是浸泡石腦油的苗疆人筋。人筋遇空氣收縮,帶動鐵砧下的暗格彈開——三百把鐮刀刃口閃著彩虹毒暈,刀背陰刻《丙申年礦稅密檔》條文,每條字縫都嵌著遼東磁礦顆粒。
“這不是割麥的鐮刀!”蘇沅的銀鈴鐺甩向刀身,鈴舌卡進磁礦凹槽,“楚王在刀刃里藏了佛郎機炮的膛線圖,農人揮鐮時震動地脈,能觸發江底鐵棺陣的機括!”
作坊后墻突然裂開蛛網紋。十二架水車在月光下吱呀轉動,車板縫隙滲出汞藍色毒液,澆灌的卻不是稻田,而是整排鑄鐵齒輪。齒輪咬合處卡著浸泡砒霜的《鹽法志》殘頁,紙漿混著遼東火油凝成引信繩,繩頭拴著苗疆巫醫的指骨哨。
“少將軍,水車是幌子!”葡萄牙少年潑出硝酸銀瓶,藥液順齒輪紋路腐蝕出《武備志》火炮圖,“楚王用灌溉水渠當炮管,引長江水壓推動西班牙火藥……”
暴雨突至。汞毒混著寒水石粉涌入水渠,渠底青石板轟然炸裂——裂縫中升起鑄鐵炮管,管身纏著《萬歷魚鱗圖冊》鍍層,炮口對準的竟是孝陵神道碑。朱慈烺的繡春刀劈向炮膛,刀刃卻被膛線間的磁礦吸住,刀身紋路滲出彩虹色毒液,正蝕穿“忠勤”金箔刻印。
鐵匠爐的炭火突然轉綠。三百把釘耙倒插進地縫,耙齒間纏著浸泡石腦油的苗疆符紙。符咒遇雨爆燃,火苗竄成西班牙語寫的“1629”,將作坊穹頂的楠木梁燒出蜂窩孔洞。疤面張的鬼頭刀斬斷釘耙木柄,斷裂處噴出東廠番子的骨灰——灰燼中裹著《馬太福音》殘頁,經文縫隙爬滿銀蠶蠱蟲。
“楚王用農具傳蠱!”蘇沅的銀鈴鐺砸向水車軸心,齒輪逆轉的剎那,江心浮起三百艘舢板。船頭堆著的不是稻谷,而是整袋寒水石粉,粉袋間插著刻有哈布斯堡鷹徽的銅犁——犁刃切開長江濁浪時,汞藍色毒液正蝕穿水底龍脈。
地脈深處傳來悶雷。葡萄牙少年跪倒在鐵砧旁,潰爛的右腿爬滿銀蠶,顯微鏡里最后的畫面是《丙申年地契》殘片——楚王將傳國玉璽碎片熔進犁頭,崇禎二年的春耕,正隨著毒犁破土化作葬龍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