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龍晚上干完車間的活，累出了一身臭汗。

畢竟車間里面大冬天也像蒸籠一樣，汗也是不要錢似的往外流。

忙活完一天下來，感覺身上都是黏黏的。

再加上車間里面煤灰也多，一流汗身上就是黑一道白一道。

可是這個年頭熱水也是金貴的，工人們只能回到家以后用毛巾隨便擦擦身上。

一兩天還行，時間久了，陳卓龍可就受不了了。

這不今天陳卓龍和兵子商量，各回家要一張澡票，相約一塊去洗澡。

回到家以后，陳卓龍對著李英菊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好話說盡，李英菊才松了口。

李英菊小心翼翼地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紙盒，紙盒里面是一個塑料袋。

打開塑料袋，里面是被布裹好的澡票。

李英菊輕手輕腳地從里面捻出來一張，還沒遞到陳卓龍手上，就開始嘮叨。

“廠里一個月一人就發十張澡票。”

“不年不節的，非要去洗澡。”

“你媽我還是用院里的水龍頭洗頭發呢。”

“一點不知道替家里人省心。”

陳卓龍聽得耳朵都快要起繭，快手快腳地將澡票從李英菊手中搶過，嬉皮笑臉地說。

“你兒子那么帥，整天弄得灰頭土臉的。”

“以后怎么給你找兒媳婦兒。”

“我今天洗得干凈的，漂白的，去街上給你找個兒媳婦兒。”

一通話把李英菊說得心花怒放，朝著陳卓龍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油嘴滑舌的，快去快回，我這張澡票花了，你要是給我帶不回一個兒媳婦看我不揍死你。”

陳卓龍胸膛一挺，朝李英舉敬了一個軍禮。

“得令，保證完成任務，給媽找一個屁股大能生孫子的兒媳婦兒。”

說完陳卓龍握著澡票，一溜小跑就朝澡堂奔去。

在澡堂門口和兵子會合，二人一塊進了80年代的小澡堂。

澡堂不大，是廠里自己建的，煉鋼廠里天天燒煤，多余的火力就供到鍋爐房，又能供應熱水，又能供應洗澡。

陳卓龍多日沒有洗澡，和兵子進了澡堂，簡直就是如魚得水，光著屁股撒丫子就撲進了熱水池，濺起好大的水花。

兩個人在熱水池里一邊泡一邊鬧著玩，好不開心。

不一會兒，熱水池上面就浮出一朵朵油花。

陳卓龍感覺自己身上像是被解除了一層束縛。

“要是能天天洗澡就好了。”

陳卓龍靠在熱水池的池壁上，不由地感嘆。

“龍哥泡得差不多了，我媽說在熱水池里泡久了，人容易發暈。”

“我給你搓背，龍哥。”

“行嘞。”

陳卓龍答應著從熱水池里面跳出來，拿出準備好的搓澡巾。

兩個少年就開始在澡池子邊，你給我搓，我給你搓，忙活起來，其間少不了打打鬧鬧，搞得整個浴池歡樂非常。

二人搓罷正要去沖澡，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伙子，你能給我搓搓背，我年紀大了，夠不著。”

陳卓龍回頭一看是一個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的大爺，看年齡得有個60來歲。

兵子快人快語，不肯吃虧。

“大爺，那邊花錢就能搓背，我們哥倆也是洗了半天，累得不行。”

大爺無奈地朝兵子擺了擺手。

“咱又不是領導，哪有錢讓人家給咱搓背呀。”

陳卓龍看這個老大爺也挺可憐的，示意兵子不要再多說，拿起手上的搓澡巾。

“來大爺你躺好，我給您搓。”

陳卓龍忙活好半天，給大爺搓得干干凈凈，原本黝黑的皮膚也白了兩個度。

大爺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真是舒服呀，陳年老泥兒都搓掉了。”

“小伙子，謝謝你啊。”

“對了小伙子，我看你頭發長了，我給你剪剪咋樣。”

陳卓龍用手捻了捻自己的頭發，確實有點長了。

以前都是李英菊拿著剪刀，隨隨便便地給他剪剪，不要求好看，只要頭發不長顯邋遢就行，所以陳卓龍的頭發常年都是歪七扭八坑坑洼洼的。

見陳卓龍還在猶豫，大爺自信地說。

“我以前可是巷子里邊有名的剃頭匠，絕對給你剪得精精神神的。”

陳卓龍一聽也不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好嘞，那就麻煩大爺您了。”

大爺又出了一趟外間，把自己的剃刀和剪刀拿了過來。

三下五除二，咔嚓咔嚓就給陳卓龍剪好了。

看著一大片頭發碴子被水流沖走，陳卓龍心里也有些忐忑，大爺要是剪得不好看，那自己表演節目的時候就只能剃光頭了。

可惜澡堂里邊也沒有鏡子，只能等過會兒洗干凈了去門口的鏡子上照照。

大爺也好心地給兵子剪了頭。

兵子對于發型什么的倒是無所謂，只是一個勁兒夸給陳卓龍剪的好看。

陳卓龍也知道兵子這個鬼機靈嘴里面沒一句實話，想著剪的不好看，大不了直接推光。

不是有句話說嘛，光頭是檢驗顏值的唯一標準。

陳卓龍擦干身上，穿上衣服，跟著兵子往出走。

幾個大哥朝陳卓龍伸出大拇指。

“你看這小伙子長得真精神啊，有我年輕時的風采。”

陳卓龍還不信，往鏡子前一站，發現還真是不一樣。

原本陳卓龍就長得不差，濃眉大眼，鼻梁也是高高的。

只是以前陳卓龍看起來有些呆呆傻傻，再加上李英菊給他剪的頭發歪七扭八，坑坑洼洼，更顯得人傻。

現在陳卓龍換了一個魂，眼神清澈，頭發更是整整齊齊，干凈利索的。

陳卓龍自己也不由得感嘆，這要是在21世紀，只怕還能當個顏值主播呢。

兵子又湊上前來問。

“啥叫顏值主播啊。”

“就是靠臉吃飯唄。”

“還有這好事兒，但是我媽說男人還得憑本事吃飯。”

“你媽說的對。”

陳卓龍高興地摸了摸頭發，帶著兵子往家走。

路過供銷社的時候，陳卓龍剛想問問海軍藍的布怎么賣。

忽然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被一個粗壯大媽推了出來。

“出去出去，你是來買布的還是來找茬的。”

“一塊布挑三揀四半天。”

窈窕身影不甘心的一跺腳，委屈地出聲。

“你們家賣東西的還不讓挑了。”

大媽揣著手，混不吝地說。

“我賣布我說了算，就是不讓你挑，怎么著吧。”

“就買那么點，還磨磨唧唧。”

“你要是買十匹布，我把你當玉皇大帝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