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作為修仙界的一種專事商業的存在,不同于宗門,除了服務于修士、交易的財貨不同,其經營模式倒和凡俗商市相類。各店鋪除主事者、必須聘用修士的職司外,如知客、灑掃仆役、賬房、掮客等修士不耐做的輔助事項仍需凡人出力,不過比起坊市外的普通凡人,自然身份地位要高貴不少。
雞叫四五遍,寅時已過半,坊市內大小店鋪已然開始活躍起來,許多仆役在做著開門之前的準備工作。
七玄門小店內,張齡二人交談一夜,直到店里聘請的知客帶著一名仆役來開門,凌妙音才匆匆自后門離開。
張齡伸了伸懶腰,打開內堂門,踱步下樓。
那知客見了,忙招呼著仆役過來問安。
“喲嗬,今早出門時,我那小院一顆老槐樹上有喜鵲叫喚,家里老婆子直說今日將有喜事發生,來前兒一路上苦思冥想不得要領,我道怎地,原來是東家張仙師過來了!~~”這知客姓王,年紀約莫五十出頭,堆起滿臉褶子討好笑著,對張齡一陣恭維。
“呵呵,多日不見,老王你這身體倒是越發硬朗了,我看你滿臉容光煥發,想是也有好事吧?”。
一旁仆役湊趣說道:“仙師大人您有所不知,老王前幾日納得一房小妾,自然是紅光滿面啦?!?
張齡笑著打趣“哈哈,老王你老當益壯,一樹梨花壓海棠,那我倒要恭喜你了!
我前些時日回山門辦事,昨日方到,不知如今這里生息如何?”
“謝仙師關懷,小老兒家中小事不值一提。我這便跟您匯報請示~~”
這處小店,乃是凌妙音一年前收買那好景居所付出的添頭,好在也是永久產業,無需向坊市繳納租金,每年只需出些管理費用便了。
七玄門拿到這處產業后,隨意取了個“七玄小店”的名字,經營些自靈藥閣、萬寶樓等批發而來的雜物,也順帶出售一些低階門中出產。
門里主要物資,還是在好景居展示發售,雖然已易主,但凌妙音并未收取租金,倒也算是省了一筆。
交代完小店事宜,張齡隨手施展個清潔術,頓時神清氣爽。
出得小店,直奔萬寶樓,找那孫掌柜商談。
“如今門里倉促定下個攻打郭家的計劃,師尊交代采買些戰陣物事,時日不多,我要抓緊了······”張齡思索著步入萬寶樓。
······
“張老弟,你要訂購這二階破陣符,可是有甚說法?”孫掌柜看完張齡遞過來的單子,詫異問道。
“孫兄莫要擔心,我家小門小戶,可不敢來你家打劫。”張齡隨口打個哈哈回道。
“呵呵,你倒是有這膽試試~
既然你不想說,我便不多問,我估摸著也能猜個大概~”孫掌柜捋捋山羊須,搖頭晃腦笑道。
“老兄聰明絕頂,小弟是難以望你項背。這些物事,您可否算個情誼價?”
“老弟你來采買,那是自然,五十三階,先付五成,半月后來取~”
“怎如此騰貴?您可別漫天要價?!?
“那你也得有人讓你坐地還錢吶!哼哼~你可別嫌貴,這物事本就難尋!再者,我今賣與你,可也是擔著不小干系,萬一你家行事手腳不干不凈,苦主來日查到我,倒給我平添不少手尾!”
“行吧!再會!”張齡咬著后槽牙,冷冷吐出幾個字,逃也似的快步離開,生怕這孫掌柜又對他舉起屠刀宰下。
逗得這老不修在他身后一陣狷狂大笑,令張齡只覺毛骨悚然,加快了腳步。
······
七玄山掌門密室,齊休與林萍兒、展元鵬正商議著門中事務。
待談完其他事體,齊休整整面容,對二人說道:“展師弟,林師妹,我思索良久,我等如今要破局,卻不能守在這烏龜殼里,這大陣全開,一日便要十余枚三階,我門可沒那許多靈石空耗。
我家三位筑基,你倆均為中期,我雖已接近圓滿,但離那金丹門檻尚有段距離。
而那孟家,除金丹初期老祖孟凡森外,尚有兩名筑基初期,一名中期。
明家一名中期兩名初期,郭家則是兩名初期?!?
“掌門師兄,就算不論金丹練氣,敵方與我等同階便數倍于我等,既要主動出擊,我卻不知您如何打算?”展元鵬納悶問道。
“八個字,出其不意,各個擊破!”齊休捋捋胡須,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這是咱七玄門自我當家以來發動的第二次戰爭,我自問不是個窮兵黷武的好戰之人,但如今形勢所迫,只能求戰?!?
“這出其不意,各個擊破,何解?”林萍兒也疑惑插話。
這密室內并無弟子,齊休倒不用顧忌形象,搖頭晃腦,老神在在地道:“我已獲悉,他們正謀劃流沙門,暫且無暇西顧,想來他們也未必認為我們敢主動出手。
我們便來個出其不意,先斷其一臂!
你們覺得哪家合適?”
展元鵬笑了:“哼哼,柿子嘛,自然是撿軟的捏!”
“山南郭家?這家此前與我們多番沖突,新仇加舊恨,他們倒是該著。只是有一點,我等從實力來說,并無甚大把握,況且又是攻山!
萬一明、孟二家再來個援手,我等豈不是更危險?”
“師姐何必畏首畏尾,大不了咱拼個魚死網破,也要叫他們好看!再說,師兄應是有所布置吧!”展元鵬接過話頭,沉聲道。
齊休見他二人爭論起來,便抬手制止,接著道:“萬全之策自是沒有,但我們也并非毫無把握,如此這般……”
“妙啊,師兄!不過如此一來,我等要令弟子們加緊攻守演練。”
“攻防戰陣,各人法術等事師弟總抓!師妹這邊也須多煉制可用丹藥?!?
“是!”
……
張齡擔憂無法修行之事,匆匆與張執事告別,著急往山門回轉。
“此行過于倉促,收獲卻是不少,只是那“相思引”實在毒辣,簡直大煞風景!”坐在飛舟上,張齡不免一陣欣喜一陣哀怨。
顧不得疼惜靈石,加速催動飛舟,不費一日便到了七玄峰腳下。
掏出門派令牌,打入法訣,護山大陣一通霧氣翻涌,一座“七玄仙門”牌坊映入眼簾。
修自身修天地千修來拜
斬三尸斬塵緣百斬成仙
牌坊上一副對聯筆走龍蛇,一派磅礴大氣撲面而來。
望著這齊休所書對聯,想起昨夜凌妙音那幽怨哀愁,兩相對比之下,張齡一陣恍惚。
“還是要積極向上為好,不然何苦來修仙?”張齡如是想到,也不施展法術,邁步登山。
自踏入修行以來,行事畏首畏尾,數次險死還生,張齡反倒覺得不如以前做個凡人灑脫。
“雙虎兄弟,若你還在世,若見識到修仙界的殘酷冷血,爾虞我詐,是否還會一門心思送小雯上山?”張齡一路望著路上仙家勝景,一路想著。
又想起尋訪孩童接引登仙之前,在柳溪鎮那一場突如其來的莫名廝殺,心內一陣煩悶,便在一處懸崖前站定。
“當年我與小雯、劉三虎、陳振,以凡俗之身,遴選入門,與另外那三個家生子不同。
得虧我資質還算不錯,又會做人,得掌門青眼一顧,連帶小雯也跟著受到優待,也算對得起雙虎一番苦心。
就算陳、劉二人,無甚資質,經過幾年磨礪,修為見識也大為改觀,成熟不少,尤其陳振,但卻有些過了,越發沉悶起來。
我剛入門時,曾幫他倆識字啟蒙,不久便山門坊市兩處奔波,甚少看顧他們,以后有機會當盡量幫助。只是可憐三虎,自由父母雙亡,性格卻不顯孤僻,那日白天還操心乃兄,到晚間便魂歸太虛。”
劉三虎雖稚氣未脫卻無畏生死,意外身亡之后,門里體恤他盡忠獻身,也為做給后來人看,便把他胞兄兩家人接進山門,照看靈田。
想到此節,張齡收拾心情,便打算順路去探望一番。
正要動身,張齡心中突然警兆連連,忙側身閃出數丈,還未停穩便召喚劍匣,祭出其中一把飛劍,朝左后方丟去。
“叮!”一聲脆響,飛劍倒飛而回,震得張齡后退幾步,一陣氣血翻涌。卻見一抹金光某處疾飛。
“師姐!你撒什么癔癥?若不是我反應快,今日便要交代在你手里,來世做鬼也要償還今日“恩賜”!”張齡認出那是牛勝男的狼牙錘法器,沒聲好氣喝到。
“嘻嘻,我看你在這懸崖邊上發呆,便考校你一番?!迸倌幸姀堼g怒氣洶洶,卻不以為忤,反倒嘻嘻哈哈,開起了頑笑。
“不過我倒要提醒你,在這荒郊野嶺隨意發呆,一點也不警覺。萬一真有人圖謀不軌,你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人錘!”
張齡見她又來訓自己,一副大姐模樣,好生無語。
“這哪是什么荒郊野外,分明是宗門大陣防護之內,若這還有人偷襲,我也不耐修這仙,直接跳下懸崖,一了百了!”
“咯咯,好師弟,你別惱,回頭我抓只野雞送你,補補你這脆弱小心肝~”
張齡見她還要調侃自己,也不搭話,悶頭往靈田趕去,把牛勝男氣個倒仰。
到得山腰二階靈田,見到劉三虎兩位胞兄,自是受他們一番恭敬招待。
“或許他們天生就是農把式吧,這一臉憨厚,還組建甚么勞什子幫派~~”張齡瞧著二人回歸了農人摸樣,不禁感慨起來。
······
掌門密室,張齡匯報完此行見聞得失,遞上靈魂約書,齊休接過略看了看,便打下印記,交還給張齡。
又令他盤膝坐下,幫他解那凌妙音的手段。
渡出一道靈力,試圖驅散張齡丹田內那粉紅薄霧,不想那薄霧卻化為兩道細絲,一縷還纏在張齡體內,一縷化作一條小蛇,順著這道靈力,反向齊休丹田撲去。
“哼!”齊休見狀冷哼一聲,背后一只鷹類靈獸虛影顯現,朝下直撲,欲要啄食那粉紅小蛇,那小蛇倒是機靈,呲溜一下又縮回張齡身內,繼續盤旋。
張齡直覺腹中一陣絞痛傳來,瞬間漲紅了臉,一陣悶哼,隨機一口鮮血吐出。
“這凌仙子“相思引”太過詭異狠辣,我這天賦技能可化百獸一用,卻毫無辦法。罷了罷了,你稍作修整,便回坊市尋她交差,半月后收到萬寶樓貨物,你還是回山修行吧!”齊休郁悶說道。
“是,師尊。”
半日后便又出發。
張齡回到坊市交了差,凌妙音依約幫他解開法術,便也不再糾纏,隨意打發他自去。
五天里趕路數千里,回到好景居,張齡累得夠嗆,顧不得進食便進屋躺下,沉沉睡去。
夢里卻回到了穿越前在三清山旅游的那個下午。
“大哥,借個火行嗎?”
“七線吶累,介里是三清山,道家圣地,你不點香燭反而點煙,不怕祖師爺降罪啊?還有哦,景區不讓抽煙,這么大一塊警示牌沒見過嗎?”
“咱這不是實在憋不住了嗎,您看這是殿堂后面,又沒樹又沒草的,怕啥呢?”
“哈哈,我也是來這休整滴,兄弟,來,五十八的防風火機借你見識見識!”
“哈哈,老哥你實在是太大氣了,我看您這么慷慨助人,一定是當大佬的人吧?那么·····要不就再借根煙唄?”
“撲街啊累,無煙火火,四等賤民啊你!喏,看你說話這么好聽,賞給你的,大國囍,見過未?撲街仔!
張齡看這人一張麻癩癩臉,跟那電影《監獄風云》里大傻挺像,卻少了一股戾氣,不由心中一陣樂呵。
抽著煙,兩人閑聊著,聽著這人燙嘴的普通話,看著他的臉漸漸化作林雙虎堅毅模樣,又變作劉三虎稚氣未脫的面龐,而后卻突兀變成凌妙音凄美中夾糅著嫵媚的面容。
“我打火機你順手揣兜里干嘛?~~~”
“轟隆隆~咔嚓~”
張齡翻身坐起,一臉驚悚。
······
張齡回山已月余,如今練氣三層靈力已滿溢,但那三團靈氣團卻依然未融合,該到要突破四層之時。
春暮,夜涼如水,七玄門山腰一座小院,萬籟寂靜。
張齡盤坐在一張蒲團上已兩個時辰,調整好心境,服下一粒一階中品【破障丹】,緩緩行著周天,煉化藥力。
那丹藥入口即化,其內蘊含的靈力如匹練般,隨著周天導引,向丹田行進。
與那【玄參渡脈丹】效用不同,這靈力匹練到得丹田,便化作一只手掌虛影,作出數種手訣樣,如水磨工夫般,試圖捏合這三團靈氣,使其融合成一柄真正的小劍。
半天過去,三團靈氣已有兩團黏連融合在一處,小劍已有了雛形。
突然,那道手掌虛影靈力耗盡,瞬間潰散。
“可別失敗!”張齡嚇得亡魂大冒,趕忙再吞下一粒破障丹,小心翼翼再度行功。
三日后,張齡消耗三粒破障丹,終于突破練氣四層。
丹田氣海內,第四個靈氣團已經生成,只是有些稀薄。而前三層氣團卻形成一柄凝實小劍,透出股凌厲氣勢,略帶正直意境。
獲得了兩個天賦技能,稍稍感悟,張齡便明了這兩個技能的特點及用處。
一名【警兆生】,一名【辨是非】。
第一個天賦與百解符特點相契合,有臨機告警,逢兇化吉的作用,無需主動施展。這天賦其實早有跡象,也是多次顯現救命,張齡對其作用并不陌生,倒是個保命的法門。
第二個天賦卻是頗為契合本命劍匣上所雕刻獬豸的一些特色,施展起來,與同境界的修士談話時,可辨別其言語真假,類似于讀心術;亦可助我勘破不高于自身一個大階位的幻陣、迷術等;也能幫助他提高理解能力。
“怎么都是輔助技能?本命不是劍匣么,咋不來點加持攻擊的天賦~~”張齡輕輕開口,悠悠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