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颶風起于萍
- 仙門掌舵人
- 椒鹽蒜瓣
- 4995字
- 2024-05-04 23:59:14
張齡繳納了半枚二階的通關(guān)費,到得坊市,直奔“好景居”而去。
這處產(chǎn)業(yè),一年前私下抵與流沙門長老凌妙音。雙方約定,為掩人耳目,七玄門還是留了張敦儀張執(zhí)事于此,明為掌管門里產(chǎn)業(yè),實為探聽坊市情報。
與張執(zhí)事略聊了聊,張齡掛心丹藥事,便道別而出,急吼吼直奔那靈藥閣。
張齡抬步進入靈藥閣,見店里門可羅雀,只有一位練氣底層知客修士,趴伏在柜臺上。
湊近一看,好嘛,口水都洇滿桌面了。
張齡有心戲弄與他,便猛咳一聲,大喝道:“兀那賊廝,光天化日到這大商行偷竊,可是嫌命太長了?”
這知客一聽有人行竊,下意識猛地從柜臺上彈起身來,嘴角一縷涎絲猶自在半空飄蕩。
只見他惺忪著抬眼四望,同時自儲物袋攝出一塊陣盤,正要發(fā)動防御陣法,卻發(fā)現(xiàn)店中僅張齡一人,立時睡意也消了,面色瞬間漲紅,擦擦嘴角,怒視張齡。
“好你個“悶棍大仙”,你這般洗涮大爺,可是想下次會賬時,你譚大爺給你上大秤了?”這譚姓知客知道被張齡戲耍,想到自個當值時睡覺丑態(tài),便惱羞成怒,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威脅起張齡來了。
張齡頑笑開過,便收起促狹心態(tài),拱手笑道:“呵呵,譚執(zhí)事,誰不知宰相門前七品官,我就是再有膽,也不好戲弄你們上宗大商行。這不是久違了么,見您老人家正做著春秋大夢,提醒你一番罷了。”
“哼!我自是清高之人,懶與你這潑皮無賴計較罷咧。”這譚知客說完便指指后堂:“郝掌柜在后院午休,你若尋他,便要等等。”
“我當是哪來大風吹壞了門楣,鬧出這般動靜,原來是張兄弟,快請進!”郝掌柜朗聲一笑,請張齡入內(nèi)。
一番寒暄過后,張齡提起來意,這郝掌柜卻像是才發(fā)現(xiàn)似的,驚疑一聲問道:“這才半年不見,張兄弟你已然突破三層啦,可喜可賀也!
不過,你要這快速提升修為,又無毒副作用之藥,是自己服用吧?只是你如今甚為年輕,離那門檻大限尚有三十來年,何必急于一時呢?”
“我入道年歲太晚了也,如今入了內(nèi)門,可門里有那十來歲小童,修為卻已超過我,每每在我面前趾高氣揚,實在壓力頗大。”張齡不便道出實情,扯了個慌,隨口揭過。
“年輕人吶,還是太過氣盛。
我這倒是有一味【玄參渡脈丹】,乃是用二階玄麥,與那百年人參為主藥煉制而成,可吃到練氣后期仍有效用,服食保你無憂,只是這價格略貴,一瓶二十粒,算你三枚三階。”
“你這丹藥太貴了也,可知一粒筑基丹方才賣到一枚三階。”
“哼!誰教你急功近利,這丸藥本就是供那家世尊貴的紈绔修士所用,你不思苦修,只想這歪門邪道,以后可別反悔!”郝掌柜板著面孔,作出一副怒其不爭之色,出口教訓(xùn)道。
“郝兄大義,在下自然明白,只是如今我確實事出有因,也不好對您言明,還請見諒”張齡苦笑一聲回道。
那郝掌柜聽他言說,知是另有隱情,便收起怒色,起身踱到靜室一角,手按隱秘處一機關(guān),開啟了防御斂聲之陣法。
做完這一套,揮手示意張齡坐下,說道:“我在這坊市十余年來,大事小情倒也見過一些,張老弟你此番如此急躁,相必是要備那孟家之患罷?”
“郝兄明察秋毫,令我佩服!”張齡見狀,便也不再裝了。
郝掌柜又勸道:“我知你為人向來沉穩(wěn),今日之事,確是無奈,道句實話你聽,七玄門如今危如累卵,你何不另尋高枝?”
“門派于我有大恩,我已發(fā)誓此生效忠門派,郝兄勿要再提換槽拱食之事。”張齡搖搖頭接話。
“唉,張兄弟你糊涂啊!”
“我觀郝老哥這般謹慎,是否有言相教?”張齡不答,反而問道。
“是也,是也。我與你素來相交莫逆,今日便告訴你,這流沙坊市恐生大變,孟家發(fā)動在即,怕是過不了一兩年,流沙門便要換主了。
此事發(fā)展下去,與你等也有著干系呢!”
“我也隱約由此感覺,愿聞老哥解惑。”
“這還得講點古了,話說當年凌家、顧家、胡家······
流沙門受封于此,已至三代,只要現(xiàn)任掌門不主動對外攻伐,便不會有滅門之虞。但好巧不巧,數(shù)月前現(xiàn)任胡掌門閉關(guān)準備結(jié)丹事宜,卻行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受了重傷。
眼看天不假年,他不久要面見道祖了,流沙門即將傳到第四代,道宗對其所立敕封保障屆時將失效,此為其一。
據(jù)我所知,當年流沙門以凌氏為主,到第三代便不行了,僅剩一個女娃,也才筑基二十年,他家先掌門無奈便傳位與這胡掌門,由此產(chǎn)生門派內(nèi)斗隱憂,此其二。
這胡掌門欲要傳位于那顧氏登峰,凌妙音凌仙子依附于孟家金丹孟凡森,恐怕是想引援來奪這掌門大位,此其三。”
張齡聽到這里,裝作不知,奇聲說道:“可這與我家何干?”
“呵呵,張老弟,你可知“小兒無罪,懷璧其罪”這句太古典故?”
“是了,我家現(xiàn)在人才凋敝,無甚戰(zhàn)力,獨擁這三階靈地,怕已是別人眼中之懷璧小兒了吧”
“是也,是也。”
“如此情形,老哥有何教我?”
“無有,老哥我只是提醒你,要早做打算為妙。”
“那這丹藥如何服食?”
“一次一粒,以你目前境界修為,藥力煉化吸收后,間隔約莫七八天便可服食第二粒,四五粒便可準備突破。我再送你幾粒破障丹吧,助你早日邁過第一檻。”
“如此便多謝老哥了,小弟先行告辭,晚上咱珍饈館再聚?”
“你去吧,記得叫上孫老頭!”
······
當晚席間,孫掌柜也提出了自己擔憂,竟與郝掌柜所言出奇一致。
張齡思忖下來,這大商行獲知情報門路頗廣,非七玄門這等小門小戶可比。
自家當日為這情報,可是付出了一間上好店面的代價,對他們來說卻是可隨口談笑的小事罷了。
“如若將來有一天,我七玄門能到如此地步,那一定精彩紛呈吧”張齡暗自肖想。
張齡收起遐思,對二人敬酒一番,苦笑言道:“二位老哥憂心小弟,小弟自然銘感五內(nèi),只是如今這局勢,如何破之?請兩位不吝賜教。”
郝掌柜搖了搖頭,一副愛莫能助之狀。
而孫掌柜則開口道:“你家實力是差一些,但有我家前番幫你門搭建那三階大陣,倒也可守得一時。只是······”
“只是如何?”張齡急忙打斷問道。
“這大陣敞開來用,頗費許多靈石,你家想來積蓄不多,未必久守也。”孫掌柜摸摸胡須,接話說道。
“那要如何破局?”
“我有一計,不知你敢不敢用?”
“老哥但說無妨!”
······
張齡回到好景居二樓,開得一間靜室,服下那玄參渡脈丹,便盤膝打坐,煉化丹藥。
藥力化開,配合著房內(nèi)聚靈陣,張齡感受著丹田氣海內(nèi)澎湃的靈力增長,喜不自勝。
修煉數(shù)個周天,收功正欲歇息,卻見一張傳訊符紙突兀飛至身前。
張齡拿起符紙,拍在腦門上讀罷,便整整衣衫,開門而出。
穿過坊市中幾條街巷,在一條死胡同尾部一小店門口停下,掐訣打開房門,進屋胡亂在柜臺上靜坐。
半個時辰后,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身姿妙曼,氣質(zhì)嫵媚的筑基女修進得門來,隨手關(guān)上房門,朝張齡走去,張齡見狀忙啟動房內(nèi)禁制,起身拜見,隨即拱手朝二樓指引,請她上樓。
來人正是珍饈館主,流沙門長老,凌妙音。
輕抬蓮步,款款走進,在主位坐下,順手招呼張齡坐于對面。
借著油燈光芒,張齡瞟一眼這凌仙子,直感她比之上次相召,消瘦清減了不少。
二人沉默片刻,張齡起了話頭:“晚輩剛到坊市,尚未坐熱,卻不知凌前輩深夜相召,有何見教?”
凌妙音抬起臻首,打量著張齡許久,方才開口答話:“今日與那兩位商行執(zhí)事見面,想必你已知曉一些情況。”
張齡見她如此冰雪聰明,便也不好打哈哈,回道:“晚輩倒是聽說了一些消息,只是思索這應(yīng)對之法,卻毫無頭緒,請前輩教我。”
凌妙音卻不回答,定定望著張齡,一字一句說道:“你可知,我為何要與那孟凡森媾和?”
張齡聽她如此單刀直入,頓感頭大如斗,自己剛聽得兩位老兄閑言碎語的分析,便被正主拿話問住,可是太巧了!
正不知如何回應(yīng),卻聽她自問自答起來:“當年孟家來勢洶洶,掌門師兄為此甚是頭痛,這坊市雖有大派占股進駐,卻只是承諾保坊市安全,并不看顧我門。
我家股份如何分配,他們從不過問。
見掌門師兄憂思日盛,毫無頭緒,我便主動提出,自薦枕席與那孟凡森,一來緩和局勢,二來便是刺探消息。”
說到此處,凌妙音停頓片刻,面罩冰霜。
“胡掌門未做挽留,欣然同意。他卻是不知,其實我在他門下安插了內(nèi)應(yīng),即使我不主動提出,他們依然會強逼于我,我也只能答應(yīng),畢竟我凌家還需在此過活。”
張齡見她說話間,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一股憐惜痛心之感油然而生。
這修仙界看似個個仙風道骨,實則處處如履薄冰。
嘆息一聲,張齡安慰道:“前輩為家族門派,如此舍身付出,晚輩一介須眉,自問無法做到,嘆服之至!”
凌妙音勉強止住淚水,平靜開口:“你也不用拿話寬慰,過得這十來年,我已看淡當年之事。
我凌家原為流沙門之主,但卻福緣淺薄,掌門之位到家父仙逝后,便傳給了胡家。
當年我委身于賊寇,掌門為作彌補,曾答應(yīng)傳位于我,或是我凌家其他筑基。
可凌氏僅我一個筑基,練氣后輩也已不多,自是無法與他們抗衡。
半年前,胡掌門閉關(guān)結(jié)丹,血書上報,正式確立顧登峰為下任掌門人選。
我有位嫡親侄子,單靈根單本命,本已練氣圓滿,極有希望筑基。卻在一年前,出發(fā)去坊市值守的途中,被人無端殺害,至今未查到兇手。
但我早已知曉,幕后主使者絕對不是外人,只是未與他們撕破臉皮,隱忍至今!”
張齡默然。
過得許久,待她平復(fù)下來,開口問道:“既然如此,您何不脫離這流沙門,帶著家族弟子,在這坊市里安身立命,想來倒也不難?”
“哼”聽得張齡話語,凌妙音冷笑一聲道:“流沙門與這流沙坊市,本就是我凌家祖宗盤弄下來的產(chǎn)業(yè),如此輕易拱手讓與別人?
我是一點也不甘心!當年先父故去時,我還是練氣,無法繼承大位,而如今四十余年過去,我已然筑基六層,自當爭一爭。”
“我聽說這掌門傳承可提前由現(xiàn)任掌門擬好上報,按您的說法,怕是已無機會了?”張齡聽她有如此野望,不禁詫異起來。
“胡掌門半月前閉關(guān)走火入魔,我估摸著快則一兩年,遲則三五年,必然隕落。
那姓顧的自有取死之道,待得彼時,我自然有辦法奪回本屬于我家的一切。”
凌妙音起身走到窗前,望著漆黑如墨的街市巷頭,眼中滿含著屈辱無奈與倔強斗志交織的復(fù)雜情緒。
口占一絕,細如蚊蚋,又無比清晰:
“媚骨生來天作賤,成哀百事意難平。
祈得一柄純鈞刃,斬盡幽昏待月明!”
張齡聽罷,只覺一股煩悶壅塞于心,為這看似修為高強柔媚誘人,實則身世凄苦滿腔熱血的美人,扼腕嘆息。
又見她后面說話一副胸有成竹之態(tài),倒也不好再置喙,轉(zhuǎn)而疑惑道:“可是,凌前輩與我說出如此隱秘心思,不怕我反而泄露于那顧前輩么?再者,我家素與流沙門無所瓜葛,您說這些于晚輩何干?于我七玄門何干?”
卻見凌妙音眼神閃爍,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現(xiàn)出挑逗神色,咯咯嬌笑一聲道:“我敢告知于你,自是相信你人品,再者,你打坐行功一周天試試?”
張齡見她這媚態(tài)復(fù)現(xiàn),又聽她如此言語,心道不好,盤坐下來運功行氣,誰知剛一發(fā)動,便感覺小腹處傳來一陣刺痛,急忙內(nèi)視丹田,卻見一縷粉紅細絲纏繞在自家“小劍”氣團上,如一層薄紗籠罩。
卻不知這女人何時給自己下了套,張齡心下大駭,臉上豆大汗珠滲出。
怒目緊瞪著她,也不顧及身份差別了,張齡大喝一聲:“前輩既言信我,又何必如此狠毒,加害于我?!”
“呵呵,該著你試探于我!”凌妙音臉上愈發(fā)得意,嫵媚朝張齡白一眼,說道:“我自知形單影只,難以成事,希望與你家聯(lián)合,互為策應(yīng)。你等可曾想過,流沙門即將脫離道宗律法庇護,那一對狼狽可也打著你家主意?”
張齡細想一下,倒也不難參透。
“您是說,他們欲借孟家之手,除掉我家,再設(shè)計除掉孟凡森,好得那漁翁之利?但那是金丹老祖,如何能成?”張齡大為不解。
“呵呵~”凌妙音卻是收起媚態(tài),凄然一笑,咬牙切齒說道:“這便是我為何會為甚于那老賊的原因了,你家新來,實力又不足以守護那三階靈地,為今之計,倒不如與我結(jié)盟,可增加一些自保成算,況且我也并不貪圖你家產(chǎn)業(yè),有何不可?”
說罷自儲物袋拿出兩卷皮帛,丟給張齡:“我只是封鎖住你靈氣,暫時無法修煉,靈力調(diào)動還當如常,你不必擔心,不過在我這秘書解開前,靈力卻是越用越少,你可省著點。
這有兩張靈魂契約,你且把這保密契約簽下,這卷結(jié)盟約書我已簽好,你交予齊休簽下,我便幫你解了這“相思引”,你若想留得小命,便不要費心思找人解開。”
張齡沒想到這妖女半夜相召,竟是擔著生命干系,早知便不理會她了,何苦來哉?
顧不得作他想,忙按這凌仙子指點,草草簽下保密書,又把這靈魂約書收進儲物袋,正待說什么,卻聽樓下大堂傳來門軸轉(zhuǎn)動之聲,應(yīng)是那凡人知客老王上工來了。
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卻見凌妙音倩影一閃而去,耳中只傳來她那令人骨酥腿軟的無盡嫵媚之音:“你可知為何胡掌門練功會行岔了氣,走火入魔,自然是孟凡森令我······”
孟凡森令她做下何等事體,令流沙門眼看就要傾覆,張齡卻是未聽清,也不敢妄自揣度。
一想到這女人心機之深沉,行事之狠辣,一張媚眼頓時在腦海里猙獰了起來。
張齡打了個哆嗦,心有余悸。
收拾心情,開門踱出,下樓去見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