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庶弟
- 被滅門后我成了太后
- 歸鸞
- 2052字
- 2024-04-08 18:11:11
膝蓋下的石磚冰冷濕滑,將她本就剩得不多的尊嚴碾碎無幾。
一個是卑不足道的掖庭罪婢,一個是位高權重的權臣,本就天差地別,即便曾有一面之緣,又豈會相救?
片刻遲疑后,他冷冷撥開她的手,大步離去。
希望沒了,淚水幾乎要流盡。
以我之淚,咒你。
咒你……心痛……
一道聲音打斷了疏雪的思緒。
“小姐,請用膳。”
來人是一位豆蔻少女,一身湘色折裙配青緞窄袖上衣,頭梳雙平髻,面容清秀,手端羅盤,上盛有一碗瘦肉粥、水晶包子、一盒糖蒸酥酪。
“奴婢叫如煙,日后負責小姐的一應起居事務。”她的動作大方,聲音沉穩:“您剛醒來,吃些清淡些的飲食吧。”
疏雪忙趕走腦海里不堪的記憶,微笑著叫她起來,說這里沒有那么多規矩,日后還需她照顧。
丫頭忙推手說不敢不敢,又拜了一拜,直到疏雪用完膳食才退了出去。
初冬的天空灰蒙蒙的,還沒有下雪,只是冷得滲人。絲絲寒風吹來,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疼。花草多半凋零,只有松柏油亮亮地挺立著,為灰暗的冬日添了一抹亮色。
裴望塵最喜松,尚書府種滿了松柏。
“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父親說,松柏是君子之友,耐嚴寒而甘貧瘠,與裴望塵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倒是不太相符呢。
許是第二次經歷滅門慘案,疏雪已經不像初次那樣驚惶無助了。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即便心依舊抽痛。
她出了院門,如煙為疏雪披上鶴氅,關懷道:“小姐,風正大,您怎么出來了?”
疏雪面容淡淡,轉身道:“我初來尚書府,你領我轉轉吧,也好放松心情,整日憋在屋里悶得慌。”
“小姐,這邊請。”一聽疏雪這么說,如煙松了口氣,饒有興致地為她介紹各處景致:“您住的院子叫寒香院,在松鶴院后方,里面有許多青松、臘梅……”
順著抄手游廊到了正堂,再往前,便是朱漆大門,高墻圍砌,門楣上匾額書有“大司徒府”三字。
疏雪不動聲色地問了句:“裴大人為何不居侯府?”
方才走了幾乎半個尚書府,府內人手不多,似乎除了裴望塵再無別的主子。
裴家是百年世家,先祖曾追隨太祖皇帝建立功業,受封景元侯,家主世代襲爵,在安仁坊有御賜宅邸。裴望塵還有一個身份,即景元侯世子。
他不居侯府,長住大司徒府,不知是何緣故。
如煙皺起秀眉,輕聲道:“奴婢也不清楚,大人忙于公務,甚少回侯府。”
疏雪幽幽一嘆。
又走過兩三院落,冬日的垂柳枝葉已發了黃,枝條光禿禿的,芭蕉凋零,遠遠望去一片蕭瑟。
疏雪沒了興致,便回了院落。
裴望塵遠眺那小小的一團白色身影,神色晦暗不明。
救她回來,不知是對是錯?
他抬手撫了撫發痛的額,眼前烏黑一片,差點兒栽在地上。身側的徐山忙扶住了他,憂心道:“大人,您這些天過度勞累了,不妨先去歇息歇息。”
裴望塵本想推拒,奈何頭痛欲裂,便回了臥房的榻上暫歇。不知不覺,意識越來越昏沉,思維不受他控制。
眼前的場景是一處昏暗的宮道,一名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跪在氅衣男子身前,在哀求什么,梨花帶雨。
男子不為所動,大步離開。
陡然間,他的心刺痛起來,是排山倒海的痛。
裴望塵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胸口處已經不再痛了,心卻發慌。
徐山連忙進來,擔憂道:“大人,王神醫方才到臨府上,讓他為您看看吧。”
自那次心痛之后,裴望塵找來不少郎中問診,皆言身體無礙。日后他再與疏雪試探,亦無任何痛感。
他揮揮手,輕咳了聲:“快請,不可怠慢了神醫。”
一位須發近白的老者入內,與裴望塵寒暄幾句,了解了基本情況后把脈。
王神醫的眉頭漸漸皺起,納罕道:“奇怪,裴小友脈象沉穩,身體確是無礙啊。應是近日勞累導致血液虧損引發身體不適,怎會心痛?”
連王神醫都看不出來這個怪病,裴望塵失望垂眸,道:“我遇見一姑娘后才得了這個怪病,事先未曾與她接觸。”
王方面露難色:“姑娘……那就奇怪了,這世上怪力亂神也許有之,老夫也難預料,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裴望塵莫名不想深究下去,有意解圍:“近日確實事務繁忙,有些疼痛也是正常。您這些天可好啊,晚輩是否打擾了您?”
王神醫與裴望塵恩師是好友,后二人云游天下,裴望塵多年不見其人。今日一見,不住閑談起來,一說話便到了傍晚。
徐山來到裴望塵身邊,附耳一言:“大人,七公子到了。”
裴望塵輕聲道:“將人引至書房,我稍后便到。”
王神醫見此情景順勢告辭,裴望塵欲留不得,只好相送。
待送完人返回書房,只見裴望楨面容溫潤,眼含笑意,雅正自持,君子端方。
他微微躬身,行了個揖禮,道:“兄長,大將軍府前黎民哀嚎,數千百姓自發前來哭喪,連衛軍也趕不走。”
裴望塵神色淡淡,聽到這句話時微微觸動。
“聽說您府上來了位小姐……”裴望楨遲疑一瞬,道:“父親似乎有所不滿,請您三日后回侯府一趟。”
裴望塵眉尖微蹙,說道:“我知曉了。”
這是答應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裴望塵又開口:“侯府最近可有動靜?”
“還是老樣子,并無異動。”裴望楨恭敬回答。
裴望塵閉眼,啟唇道:“下去吧。”
他卻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她的事?”
裴望楨被點中心思,也不窘迫,坦然道:“不論此女來路是何,兄長慎重而行。”
裴望塵淡淡道:“你多嘴了。”
裴望楨知道他今日說的有點多,連忙謝罪后便匆遽離去了。
他是裴望塵的庶弟,在子嗣興旺的裴家能爬到這個位置實屬不易,剛才是他忽視了他與裴望塵間的邊界,以后斷然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