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先生,您還有什么要囑托我的嗎?”伊芙小姐的心情也明顯地放松下來,同樣微笑著說。
“等你到了希格里頓,再以先前的方式祈禱就好,”趙天明說,“就像這兩天做的那樣。”
頓了一頓,他補充道:“最好是找一面鏡子。”
“好的,現在我就坐在鏡子前……雖然這七年里我沒有放棄過,但我也沒有想到真的會有像您一樣有善心的存在眷顧我……”伊芙小姐說著說著,有點疑惑,“不過您說的是這兩天?前幾天我有些事情,只有今晚才祈禱了一會兒。”
“嗯?”趙天明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但是來不及細想,念頭一閃而過。
“對了,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和您說……”伊芙顯得很猶豫。
得到巴赫先生的同意后,她才緩緩說道:
“奧托琳失蹤后,我的家族經過最初的傷心后,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我覺得他們忽然變得坦然自若了,整個家里除了我沒有人再惦記奧托琳,就像她根本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這讓我感到莫名的恐懼。”伊芙輕聲說,“不過也許我只是想到,倘若我失蹤了,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被人們遺忘吧?偏偏是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忘記奧托琳。巴赫先生,我會盡快動身前往希格里頓的。”
“很好,我想無論奧托琳在哪里,她都會感知到你的心意的。”趙天明說,“那么再見了,坎貝爾小姐。”
“再見,巴赫先生。”伊芙最后拿起梳妝臺上小巧精致的機動人偶,像小女孩似的朝著趙天明揮手告別,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畫面漸漸暗了下去,她道別的聲音像電影末尾的音樂一樣淡去,又只剩下趙天明孤身一人,面對這寂靜得有些壓抑的房間。
一片死寂中,只有白骨掛鐘咔嚓、咔嚓走動的聲響。
趙天明抬頭看了看“她”,心里嘀咕:
“怎么感覺又低了一些……”
羊油蠟燭快要燃燒完了,他從座椅上起身,從紅木柜子頂上取下一根新的,換到青銅燭臺上。
只剩下十二根蠟燭了。
但他此時需要借助光亮,盡可能地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緒和掌握的信息。
蠟燭的光與熱,可以驅散壓抑環境下內心的翳郁。
“呼……”
他端著燈盞回到桌前坐下,看了一眼始終靜靜躺在那里紋絲不動的牛皮筆記。
牙齒狀的腰封將它緊緊鎖住,那攤黯淡的血跡仿佛還在鮮活流動,這讓趙天明每當想要打開它的時候,都會想起諸如“血媒”“契約”“浮士德”這些詞。
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打算以血作媒,灌養牙齒,去開啟這本筆記。
至于玩偶,不知道為什么,這次還在他手里握著,并沒有消失。
趙天明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感到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又變強了,他能清晰地看到文字在眼前流淌,就像真的在用筆書寫一般:
“第十三天,通過和伊芙·坎貝爾小姐的對話,我幾乎可以肯定,房間里的這個玩偶,就是奧托琳的。”
“我是不是太武斷了?根據描述就能判斷出是同一個玩偶么?難道不能是同一個生產商批量生產出的同款?”
“我以為我在憑借直覺,但我仔細分析直覺背后,我真實的想法是,這個玩偶之所以能夠搭建起我和伊芙的聯系,一定是它寄托了奧托琳的‘怨念’!”
“當然,這還是我看了太多類似于安娜貝爾之類的恐怖電影,才會直接做出這樣的推斷。不過,假設我猜的是對的,那么線索串起來的事件應該是這樣的——”
“七年前,奧托琳在臥室里神秘失蹤。我認為她很可能在當晚就已經死了,兇手就是坎貝爾家族的人!深夜他趁所有人熟睡后潛入奧托琳的房間,殺人后毀尸滅跡,無人知曉,做得相當隱蔽。”
“這里有一個疑點:兇手為什么要殺奧托琳?從伊芙小姐講述的信息來看,我無從知道,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哪怕是在爭奪繼承權的王室里,都沒有必死的理由。先不管它。”
“她的玩偶和她一起睡覺,目睹了整場兇案,奧托琳死時的‘靈’就寄托到了它身上。它因此擁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會原地消失,穿梭到另一個‘空間’,甚至擁有了一定的自我意識,等等。”
“這可能是奧托琳在臨死前最強烈的情緒:離開此時此地!”
“但這完全是我的猜測,也可能最初玩偶就擁有超自然的能力,甚至能和奧托琳對話。所以在別人看來,奧托琳總是在抱著它自言自語。”
“不管怎么樣,我先假設她的玩偶就是我接觸到的這個。”
“三年前,也即奧托琳失蹤后的第四年,玩偶被埋進棺材,但由于它有穿越空間的能力,它從墓地里跑出來了。”
“它會去哪里?又怎么會出現在這個房間里?”
“這也是我無從得知的,但至少眼下它就在我手里……”
趙天明心念一動,他還從未認真翻看過玩偶。
現在有機會了。
他把玩偶仔仔細細地察看了一遍,發現在它的碎花小洋裙的背后,好比人的尾椎骨處,有一道不起眼的褪了色的粗黑標記。
“—131”。
趙天明繼續在腦海中記錄:
“被打開的兩個寶箱,其中有一個確定就是封印玩偶的了,編號對得起來。”
“所以,玩偶大概是在從跑出墓地后的三年內,在外面的世界‘流竄’。也許是因為它的奇異能力被人注意到了,甚至引起了災禍,它被某個管理這類物品的組織收容起來,封印在箱子里。”
“又不知道什么時間,什么緣故,它和這些箱子一起被放在這間密室里。”
“后來,封印松動了,它從箱子中跑出,依然保留了可以穿越空間的能力,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它就會從桌子上消失。”
“它去了哪里?是回到了坎貝爾家的墓園里,還是游蕩在外面的世界,還是去了我無法想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