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穿越到這個世界,和它有沒有關系。”
“但至少,如果我的推斷沒錯,伊芙小姐的祈禱能被我聽到,就是因為玩偶,是它——想讓我幫助伊芙,揭開奧托琳的失蹤之謎。”
“如果奧托琳的確含冤而死,那她的冤念附在玩偶身上,成為靈偶一類的東西,確實是說得通的。”
“但我是不是太自作聰明了?”趙天明輕輕撫摸著玩偶,突然苦笑一聲,“可能只是恐怖片看多了。只有等伊芙小姐打開棺木,確認玩偶不在里面,我才差不多可以認定,這個玩偶就是從那里跑出來的。”
他陷入了沉思,不斷推想可能,一直到這根蠟燭燃燒過半,他才回過神來。
現在還不是為奧托琳的事而傷神的時候,他有更要緊的嘗試要做。
“伊芙小姐有一句話啟發了我,她說奧托琳常常對著鏡子說話,好像那里存在著另一個世界。”
他端著燭臺,拿著玩偶,重新起身,來到全身鏡前:
“這個房間沒有門,有一扇無法打開的窗戶,這讓我一度以為自己就要困死在這里了,差點道心破碎。”
“但這只是物理意義上的!這里是存在超自然現象的異世界,不是地球!我的思維固化住了,我早應該從‘神秘學’的角度尋找出去的方法!”
“在神秘學里,鏡子是常見的前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我想這就是設計這個囚牢的人,留給我的唯一能夠出去的路。”
“我真傻,真的,以前玩游戲也沒少見過‘畫中世界’和‘鏡中世界’,真到置身實地的時候,卻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他把玩偶舉起,想看看在鏡子的映照下,它有沒有什么反應。
蠟燭靜靜燃燒,燭光中玩偶和鏡子卻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趙天明皺眉,陷入思索。
這不應該啊,和他想象的展開完全不一樣。
他本以為只要集齊了“玩偶”和“鏡子”,自己就能脫困。
“難道需要什么咒語?”
他想了想,將那兩首童謠都念了一遍,結果卻仍然讓他失望。
不死心的他用衣袖把鏡子擦拭干凈,模仿伊芙小姐的禱詞,誠心念誦:
“諸天之上的偉大神明,請垂視我、眷顧我、憐憫我,請您降下神跡如天降甘霖,讓我如得超度,穿越鏡中,脫此困境。我必日夜頌揚您的名,您的偉力行于世間,猶如舟行水上……”
他搜腸刮肚,把自己能想到的贊美神祇的句子都說了個遍,可直到詞窮,除了蠟燭又快要燒沒了,房間里越來越暗,沒有任何事物發生變化。
鏡子里的玩偶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神既像是期許,又像是責備,又或許那根本沒有人的感情,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幻想而已。
趙天明的心沉了一半,勉強穩住心神,又從柜頂上摸到了新的蠟燭,在房間里踱步,陷入了長時間的思考。
有什么東西模模糊糊的在腦海中閃爍,但他一時之間只能捕捉到它的影子。
忽然,他聽見了“鐺”的聲響。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這是他在這個詭異房間度過的第多少個小時,他已經懶得想了。
不過,出于人沉思時被外界驚擾的本能反應,他還是無意識地抬頭,看了白骨掛鐘一眼。
低了,更低了……
這并不是自己的幻覺,白骨掛鐘的位置的確一直在降低!
先前它遠遠高懸頭頂,讓人根本不會興起能夠“觸碰”到它的念頭;
但此時,腦海中的東西像火把浸油般被霍地點亮,露出了清晰的全貌:
在他沒有察覺的每分每秒里,
“菩薩”一直在往下爬!
吊著它的脊椎骨變得更長了,與此同時,“她”臉盤上的枯骨手臂似乎也在慢慢地張開,像是終于無法忍受計時的使命,要離開表盤,另尋出路般。
凜冽的寒意在趙天明的脊梁上爆開。
他眼睜睜地看到,那張菩薩般的女人的臉緩慢但真實地抬了起來。
那對充滿憐憫的眼珠像從長眠中蘇醒了一般,猛地轉了一轉,像是在尋找聚焦。
終于,它們把自己對準了趙天明。
憐憫褪去,冷漠涌現,女人的眼眶里,再也沒有能讓趙天明感到舒適的東西。
有的,只是強烈的猶如精神污染般的不適感,讓他無比恐懼,只想拋下一切,逃離此處。
逃……但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根本無處可逃!
絕境中激發出的勇氣,促使趙天明直接把手中的燈盞舉高,只要“菩薩”再進一步,他就以燈作劍,向“她”揮舞而去。
幸運的是,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菩薩”忽然又不動了,停在了半空中。
只是把臉對準了他,看起來格外詭異。
“咔嚓、咔嚓、咔嚓……”
發揮秒針作用的小拇指骨,還在“她”的臉上不間斷地走動著。
但另一些托舉著臉盤的干枯手掌,不斷以逆時針的方向轉動。
離得近了,趙天明才終于能夠看清,原來手掌的阻力恰好抵消了骨針走動的步幅。
原來在這十三天來,
它們從來沒有真正地走過字!
只是僵在原地,不斷地發出“咔嚓”“咔嚓”和“鐺”的聲音而已!
……這究竟是為什么?
“不過您說的是這兩天?前幾天我有些事情,只有今晚才祈禱了一會兒。”
伊芙·坎貝爾謹慎柔和的這一句話,此時像是鐘擺停到了最高處,又蕩了回來,
回蕩在趙天明耳邊,卻像是五雷轟頂,轟得他耳里嗡嗡作響。
他終于想明白當時讓他覺得隱隱不對的是什么了。
在“兩天前”,他第一次接觸玩偶時,已經聽到了伊芙小姐的禱告聲,看到了她在臥室里虔誠祈禱的畫面;
而在“兩天后”的剛才,他又一次接觸玩偶,再次見到了伊芙小姐,并且和對方成功對話。
在他的時間感知里,他見到伊芙隔了足足四十八個小時,也就是兩天時間;
但伊芙話里的意思,卻分明是她只在今晚祈禱了。
當時,他聽到這句時,潛意識里已經模糊地意識到,這個房間里時間的“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痛苦地認清一個更加殘酷的事實:
這個房間里,其實并不存在“時間”這種東西。
時間,被“菩薩”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