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標帶著常茂去與那老人認錯的時候，二虎也終于把偷雞的全過程給查清楚了。

“上位，卑下查過了。”

“田里的那腳印是四殿下的，應該就是四殿下去偷的雞。”

“昨晚上，除了幾個殿下之外，常茂和國琦等人倒是也都出去了，而且都路過了那堤壩。”

“常茂碰到后打了幾個殿下的秋風，國琦他們三個應該就只是知道殿下們偷雞的事。”

現在的檢校雖不如錦衣衛成熟，但區區這么點兒小事，總還是能夠打探出來的。

聽著這，朱元璋微微一愣。

這小子還有這么義氣的一面？

不是說，這段時間他和老四他們的矛盾很深嗎，沒想到竟會替他們出了這個頭。

朱元璋手指敲擊在桌上停頓了良久，這才微微抬手遣走了二虎。

“就這樣。”

“你先去忙吧，準備明天回京。”

晚上，常茂正趴在床上看書呢。

朱標端著一大碗雞湯進門，道：“孤給你弄了碗雞湯，你這傷得好好養著。”

隨后，又搬了把椅子在常茂床邊坐下，拿起勺子攪了攪。

“是孤喂你，還是你自己喝？”

不說常茂早就饑腸轆轆了，即便是不著急喝，也不能讓朱標這太子喂。

“臣自己來。”

常茂端起碗斜著身子，都快把一碗雞湯喝完了。

這才佯問道：“殿下，你也喝？”

朱標并不是個對朱元璋唯命是從之人，但他卻能對正確的事情堅持到底。

既說好了七天不碰大魚大肉，那便即便是擺在面前他也不會吃一口的。

“孤現在不喝。”

朱標說著又往前坐了坐，問道：“晚上不是你去偷的雞吧？”

常茂給朱棣那些人背了這鍋，巴不得讓朱元璋他們父子也知道呢。

至于朱標是從那老人的言行，還是別的什么地方看出來，這都不重要。

“是，臣是吃雞了，但頂多也算打秋風罷了。”

常茂既承認了，朱標也直白了。

“為什么？”

“你和老四他們的交情也不至于如此吧？”

這估計也是朱元璋的疑慮。

這事兒本來就沒什么壞心眼，告訴他們也無所謂。

常茂笑了笑，回道：“是不至于如此，但臣不想和殿下他們間的矛盾繼續這樣下去了。”

“好歹也都是光屁股一塊長大的，一直這樣下去終究也不是個事兒。”

“當然，這雞臣好歹也吃了，不能躲在后面當縮頭烏龜，讓殿下他們去挨板子。”

頓了一下，常茂又道：“其實，由臣挨這頓板子，比殿下他們去挨要好很多，倒也不是說殿下他們就沒這個魄力。”

“鳳陽是上位的老家，要是那些鄉民知道是殿下他們偷的雞，會讓上位臉面更不好看。”

從心而論，朱元璋的確不想讓朱棣兄弟去認。

正如常茂所說，這兒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家鄉，不少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鄉親。

所謂衣錦還鄉，昔日的他有多落魄，現在他就有多榮光。

不管怎么說，常茂都不是他親兒子。

他偷了鄉人的雞，總比他親兒子偷的強些。

只是，卻只有常茂想到他心坎上了。

這小子長得傻里傻氣的，倒還挺有幾分靈氣。

窗外一人影聽到這兒時，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

朱標朝著窗外瞥了眼見外面沒人了，這才收拾了空碗，道：“明天就要啟程回京了，父皇給你準備馬車上準備了軟墊。”

“你這段時間就在家里歇上幾日，孤每天讓老四把先生的授課筆記給你送過去。”

他這樣子的確是不能再去大本堂了，只能是先在家里好好養養傷了。

回了京，朱棣領人把常茂送了回去。

得知被抬進門，藍氏當即便跑了出來。

“茂兒，茂兒...”

“這是怎么了？”

面對藍氏的追問，朱棣也有些不好意思。

“常夫人...”

就在朱棣準備承認之際，卻被常茂給攔了下來。

他既都已經擔了這錯，若再到處宣揚真相，只會讓朱元璋父子覺著他這人不夠實誠。

那他挨這頓板子一箭雙雕的目的，也就只能算完成了其中之一。

“是兒臣的錯，兒臣偷了鄉民的雞。”

對朱元璋憶苦思甜的教育苦心，藍氏并不知道其中的精髓。

只是覺著常遇春戰功赫赫，他兒子卻因偷了幾只雞吃被打的這么慘。

“偷雞？”

“那雞是金雞還是銀雞？”

“別說就是幾只普通的雞，就是金雞銀雞我家也吃得起。”

老朱家的人還在這兒呢，他娘還真不知什么叫避諱。

“娘！”

常茂提醒了一聲，可惜并沒什么用。

“娘這就讓人給你買去，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不就是幾只雞嗎，娘讓你管夠吃。”

眼瞅著藍氏又是招呼人接手抬著常茂的擔架，又是讓人出去給他買雞吃。

常茂一時也不知怎么勸了，只能與朱棣道：“我娘他沒什么壞心眼，就是性格太大大咧咧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該收斂。”

朱棣現在把常茂當成了自己人，自然也就能夠包容他所有的一切。

“沒事！”

“這個事情也不都怪你，你娘也就是太疼你了。”

“你就好好養傷吧，別的就不用想了。”

“有什么需要的，就讓人去找我。”

朱棣跟在藍氏的屁股后面，一直把常茂安頓好了才走。

晚上，藍氏讓人買來的雞便全都上桌了。

紅燒的，清蒸的，油炸的，還有燉湯的...

反正只要能想到的吃法，在這里全部都擺上了。

“娘，用不著這樣。”

“兒子就是在鳳陽吃了好幾天米糠野菜，肚子里沒油水這才饞了。”

“昨天晚上太子還給兒子送了雞湯，兒子哪還吃得下這么多的雞肉。”

藍氏坐在常茂的床邊，把桌上的雞肉夾給常茂。

她在乎的只是常茂因偷雞被打了，至于常茂是否真的還需要吃這雞并不重要了。

人活著，不得爭一口氣嗎？

“你這傷這么重不得好好養養。”

“早就說你就不是個讀書的料，又何必非得去大本堂受那個罪。”

“你爹既然顧不上你，那娘就去找上位。”

“你爹給大明出生入死這么多年，總不能還能強迫你將來干什么吧？”

不管怎么說，藍氏是真的愛他。

常茂細咬慢咽吃著藍氏夾過來的雞肉，笑著道：“娘，這事您就別操心了。”

“兒子挺喜歡大本堂的，兒子也真的想去讀書。”

以前的常茂一沾書本就頭疼，藍氏又不知道這具身體里面換了人。

“就你。”

“不是娘說，你們老常家祖上就沒那靈芝草。”

“也就你妹好歹還能教進去些，而你們兄弟三個就沒一個那方面的天賦。”

“你趁早還是死了這個心，還是好好去磨軍功去吧。”

被藍氏一竿子打死，常茂都沒法說了。

“總之，您不用去。”

“兒子都這么大了，不能幫您操持家里的事情也就罷了，哪還能讓您再為兒子操心。”

“將來兒子是讀書還是走軍功，兒子自己會把這些都安排好的。”

正說著，二虎突然進門。

“上位有賜。”

后面，還有人拿著東西跟著。

跌打損傷的藥膏，強筋健骨的補品，另外還有些金銀綢緞之類。

就朱元璋那小氣的性格，這也算是比較豐厚的了。

在常茂犯了錯還有這樣的恩賞，這東西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詳細說明賞賜的具體原因，雙方之間也都心知肚明了。

常茂既幫朱棣兄弟背了這鍋，就沒想過有一天能拿掉這屎盆子。

能得些意外當中的賞賜，也算是燒了高香了。

“臣謝上位隆恩。”

二虎一把扶住常茂，道：“不必了。”

“上位說，你安心盡快養好傷。”

“大本堂需要你，你也要在大本堂好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