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茂一開口，朱樉兄弟頓時不忿起來。

這家伙。

吃了他們的雞，還要告他們狀。

這還是人嗎？

“雞是臣偷的，與別人無關。”

咦。

一聽這，朱樉兄弟懵了。

他們沒聽錯吧，這廝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怎會替他們背這鍋。

“你？”

朱元璋聽到這，顯然也有些不太相信。

“真是臣做的。”

“國伴讀只是看到三殿下在埋雞骨頭，二殿下在收拾殘留的篝火。”

“他卻不知道，去吃雞的主意是臣出的，雞也是臣去偷來的。”

“二殿下他們縱使有錯，也只是沒經住臣的誘惑，和臣一塊吃了雞而已。”

這解釋合情合理，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臣愿一人承擔，請上位責罰。”

常茂語氣鏗鏘有力，好像還是個光榮的事。

“不爭氣的東西！”

“你怎就那么饞呢，六七天的時間你都堅持不了了。”

“吃吃吃，怎不撐死你呢。“

常茂的主動承擔好像比知道朱樉他們偷了雞，還要讓朱元璋暴怒。

“丟人！”

“咱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說著，朱元璋直接搶過板子親自往常茂身上招呼上去。

正是暴怒之際，那可是真的打。

常茂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亂動。

那么厚的板子若一個不小心打在腰上，他這輩子怕是就得廢了。

瞧著那板子一下下落在常茂身上，朱樉那些兄弟這才終于覺著是他們冤枉常茂了。

上次他們給常茂課業上灑了墨汁，或許是常茂是故意和他們置氣才主動挨了宋濂的責罰。

那這次呢？

挨這么狠的板子和他們置氣，對常茂他自己又有什么好處。

想到這，朱棣也不好意思了。

他往常其實和常茂并沒什么矛盾。

說到底，不過是因人家做了伴讀他心里不舒服了。

這其實也就是虛榮心在作祟。

事實證明，人常茂確實比那些儒生強。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更不能以出身論英雄。

不正是因為他的這心思，那次在挨了他爹的揍后，才會覺得是常茂告了他什么。

其實，常茂以前也不是那種愛打小報告的人啊。

“父皇。”

朱棣隨即起身，跑過去抱住了朱元璋。

可惜，他的面子沒什么用。

朱元璋一抬手把朱棣扒拉到一邊，往手上唾了口唾沫，繼續往常茂身上招呼了上去。

“父皇！”

其他人心中盡管害怕，卻也不愿當縮頭烏龜。

“此事不是常茂一人的錯。”

“對啊，偷雞的主意是兒臣出的。”

“雞是兒臣去偷的。”

這個時候不管誰在說什么，在朱元璋眼中都覺著是在替常茂求情找的借口。

眼瞅著常茂都快被打死了，朱標這才終于姍姍來遲趕了回來。

“父皇！”

朱標直接上去抓住朱元璋手里的板子，道：“再打下去，常茂就得被廢了。”

“不管他有多大的錯，總得給他個改錯的機會啊。”

“茂子，你說話。”

自認了偷雞的事兒，朱元璋就沒問過他這。

其實他心中，一早就想認了。

要是認個錯能夠解決，那他又何樂而不為。

“臣知錯了。”

現在的常茂，說話都沒力氣了。

只能有氣無力，軟綿綿道了一聲。

“先給他上藥。”

“然后帶他去把雞賠了。”

朱元璋倒也不計較這，丟下板子扭頭就走。

在朱元璋走后，朱棣等人則立馬呼啦一下圍上了常茂。

“常大，常大...”

“你怎樣了？”

他替他們背這鍋也不是非得讓他們感謝，只不過是想化解他們間那種晦暗不明的矛盾。

要想在這兒混，得罪了他們總是不好。

“皮外傷不礙事。”

“這事就過去了，殿下都回去歇著吧。”

朱標也附和著疏散了眾人，隨后讓人把常茂送回了房間。

其他人都走了，朱棣偏要跟過去。

一直等著隨行的太醫把常茂屁股上的爛肉挑下去，隨后又上了藥之后才放心。

現在的朱元璋還不到后來脾氣最惡劣的時候，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錯基本不會被過于苛責的。

常茂估計是第一個被朱元璋打的這么狠的。

“常大，以前都是我不對。”

“往后你我就是兄弟了，你有什么事兒招呼一聲，我朱棣絕對不會含糊。”

朱棣終于把常茂當成了自己人，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和他這么親近。

“殿下言重了。”

“往后殿下有事，也只管招呼就是。”

他們當著朱標的面突然如此，朱標哪能一點兒懷疑都沒有。

“你們倆怎么？”

朱標對他們比朱元璋對他們都嚴格，朱棣哪敢與朱標說真話。

被朱標一問，隨之抬手抓起茶壺。

“常大，沒水了。”

“我去給你倒點水喝！”

朱棣心虛跑了沒多久，二虎便帶人過來了。

“殿下！”

在和朱標行了個禮后，便道：“常伴讀，上位令你即刻就去和那丟雞的老人道歉，并且賠償人家所有的損失。”

不等常茂回應，后面的軍士隨之便把他轉移到了擔架之上。

院子里，已用籠子關了十只大母雞。

“上位說，你踩壞的秧苗太子都替你補上了，這十只雞的錢就從常帥俸祿里扣。”

扣就扣吧。

板子都替人家挨了，還差十只雞的錢嗎？

之后，朱標領著常茂去了那老人家。

那老人也是被逼無奈了才去了朱元璋那兒告狀，能夠把被踩壞的秧苗補上就行了，壓根沒想過竟然還能還回十只雞來。

“某就是饞肉了，一時糊涂才去偷了您的雞。”

“這雞您就先去給您兒媳婦補身子喝，希望沒因某做的這事兒影響了您家里的生活。”

常茂趴在擔架上，慘兮兮的道了歉。

瞧著常茂這么慘，那老人也有些愧疚了。

他當時就是被逼無奈了，從沒想過讓偷雞賊怎樣。

不就是只雞嘛，也沒必要讓人去償命啊。

“你就是那天偷雞的？”

常茂比朱棣高很多，背影肯定有些差距。

那老人有些懷疑，卻也不太敢確定了。

“是我，是我白天下田的時候看您院子里養了雞，晚上實在沒忍住才悄悄摸進了您家。”

雞既都已經還回來了，也沒必要非得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偷雞賊。

追究出來，難不成還讓那真偷雞賊再挨一頓打？

那老人朝朱元璋行宮拜倒在地，哽咽著道：“朱皇帝是個好人啊，百姓有救了。”

元朝自立國開始就在連年征戰，百姓近百年時間都沒能休養生息。

而且，他們又把漢人列為四等人。

鳳陽的百姓在無休止的苛捐雜稅，以及衙役官吏的欺壓之下，好幾代人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大明盡管剛剛立國，但卻讓百姓看到了希望。

朱標扶起那老人，柔聲道：“好日子這才剛開始，往后只會比現在更強。”

即便這次出了老人丟雞之事，但朱元璋此行卻也又收了一撥民心。

當然，因為當朝皇帝是鳳陽人，鳳陽百姓自然而然也覺臉上有光。

總得來說，鳳陽的這次親耕還是算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