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預約好的時間,第二天上午十點余楓準時來到了朱潤濤教授的辦公室門口。
他敲了敲門。
“請進。”
聽到應聲,余楓推門而入。
辦公桌前坐著一位約五十多歲的國字臉,戴著一副度數深不可測的眼鏡,手指飛速在鍵盤上躍動,似乎是在回復什么消息。
朱教授敲擊回車,停下了手中的活,看了下電腦右上角的時間,10:00整,不早不晚,非常準時。
這給他不錯的初始印象。
“余楓同學是吧,我看你郵件里說,對內存安全方向感興趣,想加入我們組,可是你現在只是大一新生。我們組原則上只允許大三的優秀學生進來?!?
余楓知道這是一般組都有的規矩,這其實是對學生的負責。
沒有基礎知識進組只是打雜活,比如打掃辦公室衛生或者定期給盆栽澆水,給教授取快遞接孩子,給學長標數據當苦力。
大一新生進組表面上看起來前程似錦,但根本學不到東西,只是免費的勞力。
不過話里還是留了一個“原則上”,所以必須要展現一個讓教授愿意更改原則的理由。
“我在進大學之前就對計算機科研比較有興趣,也有一定的基礎?!?
“你高中搞過信息競賽?”
搞過信息競賽的人比起一般的新生基礎更好,其中的佼佼者早就有不遜于研究生的水平。
可惜余楓重生到的是大一,而不是高一,不然刷幾個獎狀應該不成問題。
“沒有。”
“你在GayHub上有項目嗎?”
GayHub是程序員圈子內部人盡皆知的代碼托管平臺,余楓要是拿出自己二十年后的賬號提交記錄,朱潤濤教授可能就要給他把老板椅,讓他坐了。
可是賬號沒跟他一起重生,他也沒法變戲法一樣,立刻搞出一個充滿提交記錄的賬號出來。
但現在的他有些頭疼,他知道老實回答之后,朱教授大概率不會覺得他是一個有基礎的學生。
言下之意,在對方的眼里,余楓并非是他想要招的學生。
“沒有?!?
沉默,接著是還是沉默。
朱潤濤教授雙手交叉,放在桌上,他也沒有看向余楓,琢磨著不太尖銳的措辭。
在昨天收到郵件的時候,朱潤濤教授就并不是很想收余楓進組。
即使他真有什么基礎,大一進組也多少有些太急功近利了。
“大一大二的話,我還是比較推薦你打好基礎,不要太急躁,如果你大三的時候還對我們實驗室的研究方向感興趣,你可以再來找我。”
這已經相當于逐客令了。
余楓并沒有起身,而是微笑著開口道:“教授您不妨問我些基礎問題考考我,我還是比較有自信的?!?
“哦?”
朱潤濤眼鏡的反光越發深了起來。
也是當過教授的人,余楓深知對方期待擁有怎樣的經驗的學生,開口說道。
“Linux開發,C與C++編程,計算機體系結構,操作系統,我都有所涉獵。”
好大的口氣,不過問幾個問題不耗什么時間,朱教授也應允了下來。
“Linux里創造新文檔的指令是什么?”
“touch?!?
“CPU核上的快速存儲器單元是?”
“寄存器?!?
“虛擬內存大于物理內存怎么辦?”
“頁交換?!?
“你最喜歡用的文本編輯器是什么?”
“Sublime?!?
“你認為世界上最好的語言是?”
“Rust!”
聽到這個回答,朱潤濤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手。
“余楓是吧,你去對面找萬諾然師兄,他現在博二,實驗室規矩他會跟你說的,門禁注冊一下,你的工位在靠窗的那個。”
前面的問題屬于基礎題,朱教授并沒有為難余楓,不過范圍跨度較大,大一新生能回答到這種程度已經讓人驚喜。
真正讓朱潤濤滿意,最后拍板決定的,反而是最后一個類似于玩梗的問題。
一般在嚴謹的工科討論中,都是用量化的數據說話,可是“最好”是一個模糊的,不可被量化,也是具有欺騙性的修飾詞。
這種情況下,使用場景與回答者的立場決定了每個人的答案。
在二零一五年,Rust仍然是一門較為冷門的語言,但它的安全性遠超其他廣為流傳的語言,在安全研究者的論壇中贏得了廣泛的討論與支持。
而恰好,朱潤濤教授就是專攻安全方向的。
如果不是對這個方向真的有所了解,那么回答Python、PHP之流只會流于俗套。
見到朱教授終于答應了進組的請求,余楓也是放下心來。
對他而言,難的并不是進組門檻本身,而是恰到好處的扮演,以至于既不會被門檻卡死,也不會因為過于專業而引起懷疑。
接下來還有會要開,朱潤濤跟余楓交待了一下,讓他走了。
余楓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辦公室。
教授辦公室的對面就是學生的實驗室,計算機一般不像物化生一樣真的有什么傳統意義上的實驗儀器,不過本專業的學生們還是習慣稱之為實驗室。
對于計算機專業的學生而言,有個能聯網的機器,課題組再給個服務器的賬號,在宿舍就足以應付大多數的需求,所以并沒有每天要去實驗室的剛需。
但很多教授會要求學生都來實驗室工作,類似于打卡上班,防止學生摸魚。
好在大一新生的出勤率不在教授的考量范圍之內,一般就是丟給某個研究生或者博士生,先熟悉一下科研的流程。
看樣子,朱教授把他托付給了萬諾然。
這個萬諾然,他真走運。
不過余楓并不認識朱教授口中的萬諾然,他前世進實驗室的時候,對方應該準時畢業了。
他敲了敲實驗室的門。
“請問萬諾然學長在嗎?”
一個雞窩頭男生應聲開門,臉瘦瘦的,一雙眼睛比李榮浩還小。
“我就是?!?
“學長好,我叫余楓,朱教授讓我進組找學長安排一下相關的事宜。”
余楓從口袋中拿出學生卡,交給了萬諾然。
學校里的實驗室一般配的不是鑰匙鎖,而是刷學生卡信息的系統。
萬諾然也不是第一次負責幫助新來的學生,他接過學生卡看了一眼,瞬間瞪大了眼睛。
“你才大一?”
學號的開頭是入學年份,學生卡的邊緣帶顏色是本科,研究生,博士生的區別。
因此萬諾然一眼就能從余楓的學生卡中,判斷他的年級。
余楓點了點頭。
萬諾然把學生卡放到讀卡的機器上,望了一圈實驗室,其他人都專注于手上的活,沒有關注這邊。
他湊到余楓身旁,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問余楓。
“你跟朱教授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