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離開姮源祥的時候，下面的店面依舊開著，聽江晚吟說，南京路的規矩，門店十點以后才關門。

那位營業員看到林淵下來了，這次總算換上了笑臉，主動問候道：“林總慢走。”

林總？

林淵琢磨著這個稱呼，總覺得和自己不搭。

陪同林淵一起下樓的劉瑞奇對自家員工有眼力見的行為倒是很滿意，在他的堅持下，林淵總算是坐了一回劉瑞奇的車。

“請你去黃河路吃飯不去，送你回家總能答應我吧，起碼讓我表示一下感謝啊。”劉瑞奇是這么說的，林淵也就客隨主便了。

回到家里，屋里空落落的，林淵打開收音機，坐在桌前開始練字。

劉瑞奇回到家里，臉上的喜悅之色還未褪去。

他的夫人幫他把外套掛好，問道：“今天怎么這么高興？”

劉瑞奇坐到自家的沙發上，笑道：“今天遇到了一個大才，不出意外，姮源祥要在我的手底下走向輝煌了。”

夫人意外的坐到他身邊，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你跟我說的那個年輕人？”

“對，就是他，我跟你說，別看人家年紀小，這個腦子真是靈，今天他送了一個廣告方案給我，我跟你說，就這個廣告，起碼能把姮源祥的銷量翻一倍。”

夫人聽了這話，下意識以為劉瑞奇喝醉了，嗅了嗅，卻不見一絲酒氣。

“翻倍？就因為一個廣告？”

夫人并不是從商的，而是以前劉瑞奇在百貨公司工作時認識的一個營業員，因此并不太懂這些。

劉瑞奇耐心的解釋道：“你可不要小看這個廣告，絕對能讓一個企業起死回生的，產品好客戶不買賬也沒用，我們姮源祥這幾年的品質一直保持著，就缺一股東風，現在我們的東風來了，你就等著當闊太太吧。”

說著，劉瑞奇抱著夫人狠狠地親了一口，結果卻被人家嫌棄的推開。

“多大的人了，不知道穩當點。”

劉瑞奇嘿嘿直樂。

深夜，劉瑞奇的夫人聽到旁邊有動靜，迷迷糊糊的只聽見不斷重復的夢話。

“羊羊羊，羊……”

第二天清早，林淵照例騎著自行車上班，路上當然少不了幫師父帶早餐。

不過這次有些不一樣，到了二十七號，汪明珠笑著接過粢飯的時候指了指桌上的豆漿道：“你帶吃的，我帶喝的。”

趕在上班時間之前，師徒兩個解決了早餐后，便是例會，金花向眾人宣布了2月16號放假發薪的消息。

聽到這個好消息，即便是面對服裝科的鐵娘子，眾人也忍不住輕輕歡呼。

例會結束后，林淵被金花叫住，眾人艷羨的看著他，尤其是跟他同一批進來的同事，他們還沒被那些人浮于事的風氣影響，都鼓著干勁，想要做出一番成績。

現在看到林淵受重視，他們心里的醋意可想而知。

雖然面對金花，無論新人老人都很有壓力，尤其是金花面無表情注視著你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出。

但是金花作為二十七號的科長，掌握了服裝進出口大權，一旦有人被她看中，以后的單子肯定不用愁。

汪明珠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寶受到金花的照顧，而林淵此刻卻是直接為金花本人所看中。

服裝科的老人們都清楚，金花走后大概率是汪明珠接任她的位置，現在林淵不僅是汪明珠的徒弟，還是金花看好的人選，以后的發展閉著眼睛也能看到。

其他人退出辦公室后，金花坐在椅子上說道：“今天早上姮源祥的劉瑞奇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感謝你幫他做了一個廣告策劃案，準備給我們二十七號送錦旗，怎么回事？”

林淵沒想到劉瑞奇背著他搞這些，倒是有些意外。

面對金花，林淵沒有隱藏，事情的原委，包括怎么認識的劉瑞奇原原本本的說了。

金花聽后倒是挺意外的道：“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去年南方講話之后，很多公務員都想著下海經商，你有這方面才能，就沒想過出去闖闖。”

聞言，林淵還真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想到以后遲早會進入其他世界，說不定就會碰到做生意為主線的劇情，也就不急著在這個世界搞東搞西了。

繁花以阿寶的外貿公司開局，以汪明珠的外貿公司結尾，雖然中間大量的內容都集中在阿寶與南國投的股戰上，但在林淵看來，外貿這行的劇情參與度絕不算低。

而且汪明珠其實一直是有想自己開公司的想法的，以后她要是下海了，林淵也可以幫著汪明珠提供一些原則之上的幫助。

這些念頭在腦海里一一閃過，林淵的回答便清晰明了。

“科長，有句俗話叫干一行愛一行，既然來到二十七號，我就不打算再挪窩了，至于幫劉總設計宣傳方案，不過是順手的事情，而且這跟我們二十七號并非毫無關系，劉總的絨線想拿到出口指標，就得先做成上海名牌，打開知名度，我也是為姮源祥以后的出口做準備。”

金花笑了笑，說道：“如果我們做外貿的要一個個幫著這些老板們把公司做起來，那我們要干的活也太多了，做這些不是不行，不過以后注意不要影響本職工作，貨源、貨款、海關等等，都是要花大力氣去做的，以前你沒有單子不清楚，等你跟一次單子就知道這些事情做起來有多麻煩了。”

“馬上過年了，我就不安排你別的事情做了，跟著你師父把去年的單子整理好就行，年后跟你師父一起做湖西針織廠三羊的單子吧。”

在林淵看來，金科長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很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見多怪。

林淵點頭正準備出去，金花又說道：“你的文章我準備投給我們內部的經貿月刊，你沒意見吧？”

林淵怎么會有意見，連忙表示服從安排。

林淵走后，金花忍不住想，服裝科今年到底是交了什么好運，突然冒出來這么個家伙，既懂外貿，又懂營銷，以后的外貿部五朵金花，說不定有變成一枝獨秀的機會。

一個汪明珠，一個林淵，這師徒倆在服裝科，其他科拿什么來競爭？

“師傅叫你跟我一道做三羊？還有這事？”

出得門來，林淵告訴了汪明珠金花的安排，汪明珠頗為意外。

“三羊做好了那可是幾百萬的大單，儂運道蠻好呀，第一筆單子就撈到這么大的，有前途。”

汪明珠經過短暫的意外，轉而對林淵勉勵道：“你也不要被幾百萬嚇到，有師傅我帶著你，肯定沒問題的。”

一旁的梅萍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握著鋼筆的手指捏的青筋隱隱。

不過當她抬起頭時，臉上卻擠出微笑：“小林有這么好的師傅，其他人怎么好比。”

汪明珠聞言笑道：“那是，不過你可不能驕傲，做外貿要細心，填錯一個零都要出大事的。”

梅萍在一旁說道：“也沒儂師傅說的那么嚴重，就算有問題，單子走到科長那里也會攔下來修改的。”

梅萍話是這么說，卻并未說明，如果出了問題的單子被金花發現，當事人會被怎么對待。

林淵只說自己會小心，不過他對梅萍卻多了一層防備。

下午廣播體操之前，劉瑞奇果真送來了錦旗，還帶了記者拍照。

林淵抽空問他，難道不怕這廣告折戟沉沙，起不到什么作用，到時候這一切就成了笑話。

劉瑞奇卻自信的說：“肯定沒問題的，昨天你跟我說了那句廣告詞之后，我做夢的時候都是在羊圈里！”

林淵聞言，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