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的春節，還是挺熱鬧的，街上有賣糖人的，也有鄉下人跑來賣土雞的。

自從放開買賣，允許私營后，集市比以前熱鬧一倍以上。

林淵下班后，難得的在周圍逛了一圈，買了一只蘆花雞，五斤豬肉，花了三十塊五毛，現在的豬肉五塊五一斤，不算便宜。

盡管公司還在發糧票肉票，不過用到的地方已經很少了，還有四個月，糧票就要正式退出舞臺。

之后的一周，林淵每天下班都會把之前父母留下的糧票肉票慢慢往出花，順便置辦一些年貨。

過年的時候，外面的餐館大多數都要關閉，林淵就得在家自己做飯吃了。

汪明珠帶著林淵熟悉業務，具體的說是讓他熟悉流程，從詢盤到下單，從報關到退稅，一度像是上課一般。

林淵除了那些后世的消息，在外貿方面不算有天賦，只能走笨鳥先飛的路數，回到家里除了練字，就是抱著之前十年的外貿年鑒了解實際操作和數據。

一周過去，這天金花叫來林淵，臉上有喜色。

“你的文章上不了月刊了。”金花一句話，讓林淵陷入疑惑。

他見金花高興，還以為登報了，結果等來這么一個壞消息。

金花看到他失落的樣子，嘴角的笑意遮掩不住，道：“這篇文章鞭辟入里的分析了中美之間的關系，尤其是日后我們可能面對的困難，要是登上報紙，有泄露的風險，經貿月刊的主編把文章交到了京城，上面指示，這篇文章會作為內部資料使用?！?

林淵總算明白過來怎么一回事了，難怪金花能笑出來。

林淵淺淺一笑，有些意外，不過想想里面寫的那些預言式的文字，倒也在情理之中。

金花看到林淵笑了，面色柔和道：“上面特別關照，年前會給你發一筆補貼，作為這篇文章的報酬?！?

林淵開口拒絕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不用什么報酬?！?

金花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組織上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你只有建議權，可沒有不接受的選項，不過你剛畢業沒多久，工資也不高，為什么小小年紀，就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

林淵自從接管了這個世界的身體以后，就表現的與以往截然不同。

沒人懷疑他穿越或者被奪舍，腦子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往那方面想，只是頗為好奇。

就像汪明珠，也明里暗里的問過林淵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中國歷史上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最近的例子是曾國藩的祖父，一個游手好閑的地主家傻兒子，在一次當街溜子的過程中，被一個讀書人罵了一頓不學無術，就性情大變，決定好好過日子。

最后培養出一個龐大的曾氏家族，聚會時拿的笏板可以放滿一張床。

林淵固然不喜歡說謊，卻也只能模棱兩可的解釋說，這半年的經歷，讓他終于有了些感悟，覺得以前很多事情做的不好，今后要改改性格。

汪明珠信不信林淵不知道，反正堵住別人的嘴就行了。

面對金花的問題，林淵依舊無法說實話，因為在他的心里，眼前一切如同浮云，只有病床前殷切盼望他能康復的母親才代表了真實。

“我只是覺得，能幫國家做些事情，就很滿足了，至于錢，夠吃夠喝就可以了。”林淵挑著真話，掩飾真實的想法。

金花卻說：“年輕人，還是要有些朝氣，你這樣子，總讓我有一種臥病在床不久于世的感覺?！?

無意間，金花說出了林淵的靈魂狀態，他驚訝的抬頭，看著金花，默不作聲。

金花卻以為這話有些不妥，連忙道：“我只是這么一說，你不要介懷，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向你道歉?！?

林淵搖搖頭，對金花說道：“沒有，科長說的也有些道理，最近總想著要穩妥，卻是過猶不及了。”

金花點了點頭，笑道：“慢慢來，不要著急，想要改變性格，是一件水滴石穿的事體，急了反倒容易壞事?！?

林淵和金花聊了兩句，金花再次叮囑道：“你再有關貿談判方面的想法，就直接寫了交給我，不能在外面發表，知道嗎？”

林淵應了，走出辦公室。

外貿部門上面的領導對他的預言非常慎重，在內部傳閱之后，很快就傳真到了烏拉龜。

那些在談判一線的人十分清楚林淵這份文章的重要性，根據最近關貿成員的動作，他們將收集來的蛛絲馬跡和文章兩相印證，發現這篇文章寫的有一半都是大概率即將發生的事情。

剩下的一半，則是需要更多時間去驗證。

小年過后，林淵拿到了七百三十塊錢的工資，其中有一項技術補貼就高達一百三十塊。

相比趙曉娥，林淵的基本工資多了十來塊錢。

這是因為現在的環境和以后不太一樣，趙曉娥是入了組織的，所以他的工資反而要比白身一個的林淵要低一些。

一般會扣除2%，用以支援國家建設，或各地的災情。

這也是這個時代中，與后世截然不同的制度。

林淵記得，現實世界里上大學時，聽老師說起過，要是入了組織，同樣的工作可以多拿八百塊錢。

其中的區別，倒是挺值得深究一下的。

一直到大年三十，阿寶都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而汪明珠這段時間也沒有再去過和平飯店，似乎是阿寶特意吩咐過。

大年三十，林淵獨自一人在家里吃年夜飯，炒了幾樣小菜寡淡的吃著。

鹽放少了。

現實世界的林淵就不咋會做菜，這個世界的記憶中，倒是有過做菜的經歷。

做出來之后，就是這樣了。

還不如不吃，白白糟蹋了死去的豬仔。

第二天一早，家里的電話突然響起，林淵接起來，對面傳來劉瑞奇激動的聲音。

“林小哥，看上海臺?！?

林淵打開電視，此時正在播放一個熱水器的廣告。

劉瑞奇在對面解釋：“馬上就要到我們了?！?

果然，熱水器的廣告之后，電視屏幕上閃羊群，隨后是一個中年成熟男人的聲音和一個稚嫩的童音。

“姮源祥，羊羊羊。”

“姮源祥祝上海人民新年快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