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琳顯然是低估了暢賣星期六的規模。

在放肆的連環殺手的陰影下，人們急需宣泄的時期，這里儼然已經演變為了一場狂歡節，無論是碼頭工人家里的主婦，還是陪太太逛街的紳士，都要在深夜的大街上購物狂歡，仿佛聚在一起就能震懾住嗜血的兇手。

而商家也樂得迎接大量的生意，還能拿到希望教會的專門補貼，九龍街店鋪聯盟甚至自費邀請馬戲團做商業街演，小丑、雜技團、近景魔術，給芙琳的感覺就是后維多利亞黃金時代版的燈展廟會。

看著珂妮拉腰間鼓鼓的錢包，這得買到啥時候啊？王族大小姐的逛街地獄……

“看什么呢？你不是還有事兒要忙么？夜間的吸血鬼你可陪不住~”

倒是珂妮拉先嫌棄她只是個貧弱的人類，揮揮手打發她離開。

環顧四周，密集的人流，熱情的店鋪，大庭廣眾的環境，讓連環殺手帶來的隱憂被沖淡不少，加上她見過這只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公主化身吸血怪物的可怖模樣，芙琳不由得嘲笑自己太多疑了。

放心許多的她決定按原計劃去找白蛆夫人。

當初同意跟著雷納德醫生混入狼宴，本來的報酬是她臥室里的那座臺鐘，然而狼人杰森那里有一只同款，瞬間打亂了芙琳的計劃，于是才到了今天。

既然偵探公會要回收自己繳獲的這件，那么拿到白蛆夫人的那件，就或許還有希望完成養父當初遺留的委托。

分手的地方離身后事酒吧并不遠。

作為周邊最大的娛樂酒吧，身后事自然在這場狂歡節中迎來了大量找樂子的酒客，就連店面外都圍滿了扎堆的人群，著火的絡腮胡子，像是哮喘發作的煙嗓笑聲，還有搖晃的大號木筒啤酒。

如此混亂的場景，幾乎需要身體對抗才能占住吧臺旁的一席之地，她都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把酒喝進嘴里的。

差點淹死在人海里的芙琳艱難地游進了二樓雅座區。

吧臺后，上次的酒保保羅遞上一杯混合果汁，用那種永遠波瀾不驚的管家語氣歡迎道：

“辛苦了，維爾德小姐，我已經通報了夫人，請稍候，等前一位客人出來就能上去了。”

她整理了一下擠歪的帽子，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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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噠——”

就在啄木鳥從座鐘里跳出，報完午夜十二點之后不久，吧臺的電鈴發出鴨子般沙啞的鈴聲。

“保羅，拿一把餐刀上來，要吧臺里那種鋼的，鋼的！這新一批鋼弦木的太不經用了！”

“是，夫人。”酒保對著空氣鞠躬，然后轉向芙琳，“您可以上去了。”

“謝謝。”

“再來一杯‘深海’！”吧臺另一頭有人要酒。

“馬上，先生。”

保羅有些無奈，于是叫住芙琳：“維爾德小姐，實在抱歉，您看可以幫我把這把刀帶上去嗎？這里實在有點走不開。”

“當然可以。”

并不是什么大事兒，她回身抓起餐刀，快步上樓。

說是餐刀，但對芙琳來說已經屬于短劍的級別，畢竟四五人高，體重約莫上噸的白蛆夫人，餐盤都能給她當盾牌了。

芙琳上樓的同時也有人在朝下走，擦肩而過時，無意間的一瞥讓她愣住了！

？

這不是被她重擊襠部然后綁起來扔在宴會貴賓廳的雷納德醫生么？

雖然當初決定不補刀的時候，料想過兩人會再見面，因為他們都是在身后事這里接到的灰色委托，但她沒想到會這么早，在她預想里他至少得在醫院里躺一個星期才能下床，還是低估了「醫生」的生命力。

“維爾德小姐，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您！”

沒有預想中的刀劍相向，反倒是熱情握手，芙琳這才反應過來，重擊他的是“大名鼎鼎的V”，管她芙琳什么事兒？

不過他除了這里的自由傭兵兼職，還有黑矢蘭那邊的公司傭兵身份，所以還記得早晨討債時見過的芙琳。

好在她總是那么一副撲克臉，沒被他看到驚訝的表情。

“醫生，真巧啊。”

“您能想到到這里來接‘這種委托’，看來很快債務就不再算一樁煩惱了？”

“生活所迫罷了。”

“是啊，都是生活所迫，唉~”醫生用力嘆一口氣，輕輕脫帽，“那我先告辭了。”

芙琳一直看著他走出樓梯口，才逐漸放松緊握餐刀的手，重新上樓。

依然是那種豬圈一樣腐臭的氣息，她很好奇是如此濃重的味道如何沒有傳到樓下去的。

呼嚕~咻~呼嚕~咻~

低沉的鼾聲從最里面的包廂傳來，真的像是其中沉睡著一頭豬怪。

推開門，肉山一樣的身軀一如既往的龐大，不過這次她至少能看出，白蛆夫人現在是坐著的，因為肚子上的脂肪層像流淌下來的油脂蓋過大腿和小腿，只留下一雙蹄子在外。

無比夸張的脂肪胸外翻，有種胳膊縮進去的錯覺，如果那種像融化的蠟油一樣的上肢能被稱作胳膊的話。

這是……睡著了？

聽著鼾聲，芙琳看不清被肥臉堆住的眼縫到底有沒有睜開，于是一邊靠近一邊輕聲試探道：

“夫人？”

“噠噠噠噠噠噠噠——”

一不注意，她踩到了昏暗房間中的一個物件，聽它發出的電鈴聲，應該是白蛆夫人的呼叫鈴。

“我在，夫人。”保羅的聲音從中傳出。

但巨大的白蛆夫人依然沒醒，芙琳彎腰拾起講話器，剛想問問保羅該怎么客氣不失禮貌地叫醒她，房間里突發異變。

一股黃色的腥臭汁液像是成熟的膿水，從白蛆夫人的方向中噴射而出，啪地正中芙琳的右臉，打得她生疼。

一臉懵的芙琳側目看去，本身就臃腫得像個巨大膿包的白蛆夫人正面，像是被無形的匕首戳了個洞，剛才她就是被其中的液態脂肪噴了一臉。

還不算完，在她的親眼目睹下，這個傷口還在迅速擴大，仿佛熟練的屠戶正在宰豬，準備把它的內臟下水都掏干凈。即便是這樣，這頭正在被屠宰的豬也沒有醒來發出一聲慘叫。

無形的刀刃和不正常的昏迷，是藥物？是超凡？這些芙琳都直接放棄了思考。

因為最重要的是，當前房間只有她們兩人，及時離開才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