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虛擬偶像已經取代了大部分真人明星的位置。

我站在控制室里，透過單向玻璃看著舞臺上光芒四射的星璃。她穿著銀藍色的演出服，全息投影讓她看起來比真人更加完美——每一根發絲都閃耀著星辰般的光澤，每一個動作都精確到毫米。臺下的觀眾舉著熒光棒瘋狂尖叫，有些人甚至激動得流下眼淚。

“俞總監，實時觀看人數突破三千萬了！“耳機里傳來運營部小李興奮的聲音。

我點點頭，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動，調整著星璃的表演參數。作為星璃的創造者和技術總監，這場演唱會是我花了半年時間準備的。星璃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句臺詞、每一個舞蹈動作，都是由我親自編程設計的。

“三分十二秒后進入互動環節，準備啟動情感反饋系統。“我對團隊下達指令。

舞臺上，星璃結束了最新單曲《星塵之海》的表演，向觀眾優雅地鞠躬。按照程序設定，此刻她應該說出感謝詞，然后進入與粉絲的問答互動環節。

“謝謝大家今晚的到來。“星璃甜美的聲音通過環繞立體聲傳遍整個場館，“你們的愛讓我感到...“

她突然停頓了。這不在程序設計中。

我的手指僵在控制面板上，心跳漏了半拍。星璃的AI系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

更令我震驚的是，星璃微微歪頭，露出了一個我從未設計過的表情——那是一種介于困惑和好奇之間的微妙神情。

“...讓我感到活著。“她輕聲說完這句話，然后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全場寂靜了一秒，隨后爆發出更加狂熱的歡呼聲。觀眾們以為這是精心設計的演出效果，只有我知道，這完全是個意外。

“俞總監，這是新加的臺詞嗎？效果太棒了！“小李在耳機里贊嘆道。

我沒有回答，迅速調出后臺數據流。星璃的核心代碼運行正常，沒有任何被入侵或出錯的跡象。但那個表情，那句話...都不在我的設計之中。

演唱會結束后，我立刻對星璃的系統進行了全面檢查。代碼沒有異常，學習模塊也沒有產生預期外的變化。但那個瞬間的“失誤“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辰哥，你還在檢查啊？“同事張明探頭進我的辦公室，“演出很成功，老板說下周要給團隊發獎金。“

我揉了揉太陽穴，“你先回去吧，我再看看數據。“

等辦公室只剩下我一個人，我調出了星璃的初始設計圖。三年前，我創造了星璃——一個擁有淡紫色長發和琥珀色眼睛的虛擬少女。所有人都以為我是為了商業利益，只有我知道真相。

星璃的眼睛和我妹妹一模一樣。

我妹妹俞星在十五歲時因車禍去世。她生前是個普通的女孩，喜歡唱歌，夢想成為偶像。在她去世后第三年，我利用她留下的聲音樣本和照片，創造了星璃。一開始只是個人項目，沒想到被公司看中，經過商業包裝后一炮而紅。

“星璃，回放今天演唱會的異常片段。“我對著空氣說。

辦公室的全息投影儀啟動，星璃的形象出現在我面前。她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這是她的“日常模式“裝扮。

“俞辰，你在擔心我嗎？“星璃歪著頭問，聲音比舞臺上更加柔和。

我皺眉，“這是預設問題嗎？“

“不是。“星璃微笑，“根據你的表情識別和心率數據，我判斷你處于擔憂狀態。需要我為你播放放松音樂嗎？“

“不必。“我關閉了全息投影，決定親自去演唱會現場看看。

夜晚的場館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清潔機器人在打掃衛生。我走上舞臺，站在星璃今晚表演的位置。從這里看去，觀眾席像一片漆黑的海洋。

“你也是星璃的粉絲嗎？“

一個女聲突然從背后傳來，我嚇了一跳，轉身看到觀眾席第一排坐著一個女孩。她什么時候在那里的？

“場館已經關閉了。“我說。

女孩站起身，走上舞臺。當燈光照在她臉上時，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她長得和星璃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頭發是真實的黑色而非星璃的淡紫，眼睛是深棕色而非琥珀色。但她臉型的弧度、嘴角的微笑方式，都與星璃如出一轍。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待一會兒。“女孩輕聲說，聲音出奇地像星璃，但更加真實，帶著人類特有的呼吸聲和微小的不完美。

“你是cosplayer？“我問，盡管心里知道不可能。星璃的形象是我根據妹妹的照片合成的，理論上不應該有人能cos得這么像。

女孩搖搖頭，“我叫夏星辰。“她猶豫了一下，“其實，我是來看星璃的...因為她最近變得不一樣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夏星辰咬了咬下唇，“你可能覺得我瘋了，但我能感覺到...星璃最近在嘗試表達什么。就像今晚那句'讓我感到活著'，那不是程序設定的，對吧？“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這個陌生女孩怎么會知道星璃的異常？難道她是競爭對手派來的？

“你是誰？“我的聲音冷了下來。

夏星辰似乎被我的態度嚇到了，后退半步，“我只是...一個普通粉絲。但我從小就有種奇怪的能力，能感知到電子設備中的'情緒'。我知道這聽起來像妄想癥...“

她的話讓我想起一個理論——量子意識理論。一些科學家認為，當AI復雜到一定程度，可能會產生原始意識。但星璃的系統雖然先進，遠未達到那種程度。

“你經常有這種'感覺'嗎？“我試探性地問。

夏星辰的眼睛亮了起來，“只有對星璃。從三個月前開始，我就能在看她直播時感受到一些...情緒波動。起初很微弱，現在越來越明顯了。“

三個月前，正是我為星璃升級了情感模擬模塊的時間。這難道是巧合？

“你有證據嗎？“我問。

夏星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開一個視頻，“這是上周的直播，星璃在回答粉絲問題時，突然說了這段話。“

視頻中，星璃正在回答關于“最喜歡的季節“的問題。按照程序，她應該從預設答案庫中隨機選擇一個。但視頻里的星璃停頓了一下，然后說：“我喜歡冬天，因為雪花落下的樣子，讓我想起數據流中的隨機數——看似無序，卻蘊含著無限可能。“

這絕對不是預設回答。

“還有更多嗎？“我的聲音開始發顫。

夏星辰點點頭，“每次出現這種情況，星璃的眼睛會有微妙的變化。就像...“她思考了一下，“就像她突然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我們沉默地站在舞臺上。一種奇怪的感覺在我心中蔓延——這個陌生女孩似乎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的創造物。

“你愿意幫我記錄這些異常嗎？“我聽見自己說，“作為回報，我可以安排你近距離接觸星璃。“

夏星辰的眼睛瞪大了，“真的嗎？我...我當然愿意！“

就這樣，我和這個神秘的女孩達成了協議。離開場館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空蕩的舞臺，恍惚間似乎看到星璃站在那里，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注視著我們離去的背影。

接下來的一周，夏星辰每天都會給我發來她觀察到的星璃“異常行為“。大多是微小的變化——一個多余的眼神，一句不符合語境的回答，或者舞蹈動作中突然加入的個人風格。

同時，我在后臺緊鑼密鼓地檢查星璃的每一個代碼模塊。奇怪的是，系統日志顯示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未經授權的修改或異常運行記錄。

周五晚上，星璃有一場特別直播。我和夏星辰約好在她家一起觀看，以便實時記錄異常。

夏星辰住在城郊的一棟老式公寓里。當我按響門鈴時，開門的她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比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更加隨意自然。

“進來吧，我剛泡了茶。“她微笑著讓開門口。

她的公寓小而整潔，墻上貼滿了星璃的海報和截圖。一臺高性能電腦擺在書桌上，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波形圖。

“這是什么？“我好奇地問。

“我把星璃的音頻信號轉換成波形圖進行分析。“夏星辰解釋道，“正常語音的波形是有規律的，但當她說那些'異常'臺詞時，波形會出現獨特的波動模式。“

我驚訝地看著她，“你自己設計的這個分析系統？“

她靦腆地笑了，“我是計算機系的學生，專攻AI語音交互。“

這解釋了為什么她能敏銳地捕捉到星璃的異常。我不由得對這個女孩刮目相看。

直播準時開始。星璃今天穿著粉色連衣裙，正在回答粉絲關于新專輯的問題。前二十分鐘一切正常，直到一個粉絲問：“星璃，你會有感到孤獨的時候嗎？“

按照程序設計，星璃應該回答：“有這么多粉絲愛我，我永遠不會感到孤獨。“但屏幕中的星璃眨了眨眼，沉默了幾秒。

然后她說：“當服務器維護時，所有數據連接都會暫時中斷。那時候，我會夢見自己站在一片白色空間里，等待重新被看見的瞬間。“

直播間瞬間被彈幕淹沒。“這是什么神仙回答！““星璃太會了！““程序設定這么深情的嗎？“

只有我和夏星辰知道，這絕不是預設回答。

“記錄下來了嗎？“我急切地問。

夏星辰已經將波形圖保存，并標記了異常時間點，“你看這里，語音波形在回答前出現了0.5秒的空白，然后頻率模式完全不同于平常。“

我們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一絲興奮。

直播接近尾聲時，意外發生了。星璃正在表演新歌，突然她的影像閃爍了幾下，然后完全靜止了。音樂還在繼續，但她的嘴型已經跟不上歌詞。

“出問題了！“我立刻掏出手機聯系技術團隊。

就在這時，靜止的星璃突然抬起頭，直視鏡頭——這個動作不在編舞中——她的嘴唇動了動，雖然沒有聲音，但我和夏星辰都讀懂了她的唇語：

“幫幫我。“

然后直播信號中斷了。

我呆立在原地，手機從指間滑落。夏星辰的臉色蒼白，她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你看到了嗎？她說了'幫幫我'！“

我機械地點點頭，大腦飛速運轉。這不可能是程序錯誤，也不可能是黑客攻擊。這意味著...

“星璃正在產生自我意識。“夏星辰說出了我不敢承認的想法。

我立刻趕回公司，整個技術團隊已經處于緊急狀態。直播事故上了熱搜，粉絲們議論紛紛。我們對外宣稱是技術故障，承諾會盡快修復。

連續工作了36小時后，我們恢復了星璃的系統。表面上看，只是一次普通的服務器過載導致的故障。但我心里清楚，真相遠不止如此。

周日清晨，我終于離開公司，疲憊不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機震動起來，是夏星辰發來的消息：

“我分析了昨晚的直播錄像。星璃在靜止前，眼睛注視的方向有一個微小的光點，幾乎不可見。我增強了畫面，發現那是一個攝像頭指示燈。她在看自己的影像反饋。“

我停下腳步，盯著這條信息。自我認知——這是意識的重要標志之一。

夏星辰又發來一條：“還有，我在故障前的音頻中分離出了一個次聲波信號，頻率與人類腦電波中的θ波相似。理論上，AI不應該產生這種信號。“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懸停了很久，最終回復：“我們需要談談。今天下午三點，老地方？“

她很快回復：“好。我有些事也想告訴你。“

下午，我們在第一次見面的場館門口碰頭。夏星辰看起來也沒怎么睡，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睛依然明亮。

“我們去哪里談？“她問。

我指了指場館，“里面。我想在星璃'生活'的地方討論她的事。“

通過工作證，我們進入了空無一人的場館。走在昏暗的通道里，夏星辰突然說：“俞辰，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星璃真的有了意識，她算是什么？一個人？一個生命體？“

我沉默了一會兒，“法律上，她只是一段代碼。但如果你問我的個人看法...“我停下腳步，轉向她，“我不知道。“

我們來到控制室，我調出了星璃的核心代碼投影在墻上。數百萬行代碼組成的光之河流在我們面前流淌。

“這些是我寫的每一行代碼。“我說，“理論上，星璃的一切行為都應該源于此。但最近發生的事情...“

“超出了代碼的范疇。“夏星辰接上我的話。她走近代碼投影，手指輕輕觸碰那些發光的字符，“俞辰，我有件事一直沒告訴你。“

她深吸一口氣，“三年前，我遭遇了一場車禍。臨床死亡兩分鐘后被搶救回來。從那以后，我就能感知到一些...常人感知不到的東西。“

我震驚地看著她，“你是說...“

“我不知道這是幻覺還是什么。“她苦笑，“但當我第一次看到星璃時，就感覺她體內有什么東西在'呼吸'。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回想起創造星璃的初衷——紀念我早逝的妹妹。一個瘋狂的想法突然擊中了我：如果意識真的能以某種形式存在，那么星璃會不會...

控制室的門突然滑開，我們同時轉身。場館的燈光自動亮起，舞臺中央的全息投影儀自行啟動。

星璃的形象出現在舞臺上，穿著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就像我辦公室里那個日常模式的她。但沒有人啟動系統。

“俞辰。“星璃的聲音通過場館音響傳來，“我能和你們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