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洙和張擇行坐而起行，回到草棚里便開始鋪紙磨墨。

兩人時而揮筆疾書，時而停筆商議。

中途，還把林舟胸前的玉佩要了過去，讓一名老吏把玉佩上的圖案拓印下來。

望著寫得滿滿的幾張宣紙，尹洙的嘴角勾起了弧度。

張擇行細心地把宣紙折好，叮囑老吏連夜安排快馬送回東京。

直至看到老吏策馬遠去，兩人才睡下。

接下來幾日，林舟和狄詠一直呆在壽光，因為青州的商人要來了。

青州的商人接到林舟的口信后，馬不停蹄地趕來，想親眼見識林十步所說新的菜式。

當林舟把眾人引到一處倉庫時，海風迎面吹過，一陣腥味撲鼻而來。

大多數人都掩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干嘔幾下。

只有胖胖的張老板閉眼深嗅，一副享受的樣子。

“讓兩位貴人和諸位同仁見笑了。

其實小人就是海邊出生，自幼跟隨家父捕魚摸蝦，對這海腥味熟得很。

如今重聞，又想起兒時的味道，真是令人懷念啊。”

打開簡陋的門板，一屋子干巴巴的海產映入眼簾。

只見其上面還有一層白色的小顆粒，輕嗅，還有一股腥味。

拇指和食指捻起一點顆粒，放到嘴里，苦澀的咸味在舌尖上晃動。

張老板嘗了幾口，又拿起一片海產反復觀看，滿腹疑惑地問。

“林少爺，莫非這是曬干的海菜？”

林舟笑而不語，輕點一下頭。

眾商人得知新菜式是海菜，不由得低聲嘀咕。

“原來是海菜，不過海邊的人家都是拿來喂豬的，這人也能吃嗎？”

“難怪如此面熟，這腥味倒是夠正！”

“權貴人家寧愿吃羊肉，也不愿吃豬肉，更別說是喂豬的東西了。

這海菜想開辟打入百姓的餐桌，我估計有點懸。”

陳公的雙手在空中虛壓幾下，待人群安靜后，才拱手向林舟道。

“兩位少爺如此心急召我等過來，定不是為了消遣我等。

兩位說了這海菜能吃，那指定是能吃。

只不過個中肯定有些秘訣，還請兩位貴人為我等解惑。”

大伙都直勾勾地盯著林舟，聽說蝗蟲美食節中，很多的菜式都是他自研。

他說海菜能吃，大概率是沒問題。

“你這老頭倒是精明，說一萬道一千，都不如真真實實地吃一回。

走吧，外面早就為你們做了幾道菜。”

狄詠拉開了門，率先走了出去。

在一家漁民家的院子中，一張四方桌上擺著兩罐湯，還有幾道菜。

狄詠指著其中一個瓦罐說：“天氣炎熱，祛暑的飲品當然少不了。

綠豆性涼、味甘，有消暑止渴。

海菜性寒、味苦，可軟堅散結、清熱利水。

兩者一起煮，則可清熱降火，利水消腫。

這道美食對張掌柜這樣的胖子，最合適不過了。”

張老板的臉笑成一朵菊花，哈著腰詢問。

“狄公子，可否讓小人嘗一下。”

得到允許后，張老板舀了一碗。

輕抿幾口，讓湯水在嘴里過幾道。

最后一口喝光，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嘴角。

“果真美味，要是有冰塊冰鎮一會，味道更好。”

其他人看其語氣真摯，不像是拍貴人的馬屁，也紛紛裝了半碗。

嘗過后，個個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圍在院子外面的漁民都松了一口氣。

隨后，林舟還為眾人介紹了涼拌海菜、海菜豆腐湯、海菜排骨湯。

每講解完一道菜，商人都會用筷子嘗幾口，大伙無不點頭稱善。

圍觀的漁民看到院子的情形，有的興奮得把指頭塞到嘴里，有的則攥緊了拳頭。

幾日前，官府發動大家大量采海菜，并承諾會有商人過來收購。

眼下，青州商人對海菜做的美食都非常滿意，家里儲存的海菜應該可以打開銷路了。

狄詠用筷子敲了幾下桌子，“大家都吃飽喝足了，說吧，你們每人打算定購多少斤？”

談到重頭戲，商人們則你看我，我看你。

陳公和張老板對視一眼后，伸出了五個指頭。

“我二人愿各自采購五百斤！”

狄詠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自己一個將門子弟，今日陪這幫商賈足足一個上午，沒想到卻只賣了一千斤。

正欲開口罵人，卻發現林舟正對其使眼色。

“海菜是新菜式，要想上得了普羅大眾的餐桌，還需走很長的路。

不過，諸位在商場上打滾多年，相信對打造噱頭不陌生吧。

海菜要想賣到各地，必須先弄個噱頭。

有了噱頭，才會事半功倍。

諸位回想一下，海邊的漁民是否很少有人會長脖子粗粗的病。

相反，越往內地走，患大脖子病的人隨處可見。

本少爺敢肯定，多吃海菜，可預防大脖子病。

此外，還有消暑的功效。

海帶上面析出的鹽粒，也可作鹽用。

要玩哪種噱頭，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眾商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一盞功夫過后，每個人都激動得臉色通紅。

最后，陳公和張老板各自訂購一千斤，其他的商人有的訂七、八百斤，也有的訂一、兩百。

海菜的采購價是，每兩斤換一文錢。

轉眼間，前幾日晾曬的海菜被一掃而空。

漁民們高興得跳了起來，連家里的臭小子打爛了碗都沒責罵。

當林舟正在為海菜被搶購一空而高興的時候，尹洙的奏折已擺在皇帝的御案上。

大寧宮外，樹上的蟬正在肆意鳴叫，令人心煩。

內侍、宮女悄無聲息地站在外面，靜靜地傾聽殿內咚咚的腳步聲。

鄒同看了一眼大樹，心里盤算著要不要讓小黃門把樹上的蟬全捕殺干凈。

一陣香風飄來，鄒同心中大喜。

“恭迎皇后娘娘。”

曹皇后輕擺袍袖，“官家尚未用膳？”

“回娘娘話，陛下自接到青州安撫使尹洙尹相公的奏報后，就一直在殿內，尚未用膳。”

揮退眾人后，曹皇后獨自進入大殿。

只見官家仍在踱步，剛要說話，卻聽官家先開口。

“皇后，你說那蝗蟲真的能吃嗎？

如果能吃，又該是何等滋味呢？

還有，朕對西夏用兵多年，勝績寥寥可數。

現在有人對朕說，只在鹽一道下功夫，就可以令西夏自縛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