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這個時間，譚既明卻依然沒睡。他手里拿著平板，在上面劃劃點點，神情十分專注，看樣子是在工作。

“還沒做完呀！”樓文婧從洗漱間出來，端了一盤洗好的水果。

“還剩下一點。”譚既明沒抬頭卻知道回復她，而且聽語氣，兩人相處得很熟稔。

樓文婧坐在椅子上，用牙簽剝葡.萄皮。她的手指十分靈.活，很快就剝了滿滿一碗。

這時候譚既明手上的工作也做完了，抬頭看她認真的樣子，不禁感覺有些好笑。

“笑什么？”樓文婧抬頭，看起來有點兒不樂意。

“這都十一點多了，你剝這么多葡.萄做什么？”

“吃。”樓文婧低下頭又繼續手里的活，看樣子是不打算繼續交談。

“你要吃多少？”譚既明現在不困，看著滿滿的一碗，他都有些懷疑樓文婧能不能吃下去。

“放心吧，這一碗都是我的，沒你的份兒。”

譚既明如今的胃不好，一點生冷油膩的東西都不能吃。他除了必要的輸液以外，只能進一些流食，還要特別軟糯好消化的。

“就是提醒你一個人吃，所以不要剝太多，免得浪費。”

樓文婧也是有苦難言，她是易胖體質，一直都在控制飲食。往常她十點半之前就會睡覺，睡著了自然就感覺不到饑餓。

但是，她現在都沒睡著，自然是餓得不行了。于是不說話，只是用小勺子舀葡.萄吃。她進食的時候看起來還是挺斯文的，但是速度卻也不慢，一碗葡.萄很快就見了底。

譚既明對她驚人的食量感到驚嘆，說道：“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吃的。”

剛剛那碗的量他一次都吃不完，這句話放在心里面說了。譚既明雖然不在搞明白女孩心思上下功夫，但是這種常識還是懂的。

女孩子最忌諱別人說她丑，還有胖。他感覺食量大這句話應該也算，所以還是選擇了避諱。

兩人經過這兩日的朝夕相處，關系比之前融洽了不少。雖然沒到百無禁忌的程度，但是也可以和好朋友那般交流了。

樓文婧知道譚既明肯定沒有嘲笑她的意思，就笑著說：“不知道我在減肥嗎？我下午的時候就沒吃多少，現在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那你現在吃那么多，還不如下午的時候多吃些正經東西。”譚既明實話實說。他不喜歡吃水果，自然也覺得這東西不能當飯吃。

樓文婧覺得他這就是在關心她，于是就甜甜的笑了，很是有幾分鬼靈精的問：“你是不是在關心我？”

譚既明是個不會談戀愛的人，連男女之間恰到好處的曖昧也不會。在他心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那么多彎彎繞。

和簡兮相處的時候，他一向是用盡自己的耐心對簡兮好。而簡兮在接受他的好的同時，也同樣會關心愛護他。

他們是男女朋友，說什么樣的話都是正常的。而他和樓文婧雖說名義上是情侶，在別人面前也會逢場作戲，但是，實際上親密的行為并沒有。

如今聽她說這樣的話，譚既明倒不知道該怎么接了。如果他表現得太過冷漠，只怕會傷了她的心，但如果他默默承受，是不是又會讓她心中生出別的心思？

譚既明覺得自己真的是進退兩難，所以就眼巴巴的看著樓文婧，那模樣頗有些挫敗和無奈。

樓文婧的性格本來就挺成熟的，看了譚既明那副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依然是笑瞇瞇的，說道：“你不用回答我，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譚既明沒說話，因為他覺得這個話沒法反駁。樓文婧又沒有明說，如果他表現得刻意，反倒顯得他太矯情了。

樓文婧和譚既明倒是沒再說什么，但在門外的簡兮卻已經認為，他們同男女朋友無異。

一個人生病，一個人陪在身邊照顧，只怕譚既明出院后，他們的關系就會明朗起來。

她作為一個局外人，都能感覺出來他們很合適，想必他們自己有一天也會意識到。于是，她落寞的離開了。

簡兮說不心痛那是不可能的，她緩步下樓，沒乘電梯，而是從樓梯上一階一階走下去的。

她想到了譚既明追她那天，連件外套都沒來得及穿，甚至連電梯都不想等，就這么下了樓。

可惜他沒追到她，他又不死心的回去找她，她對他的態度依然那么差，還說了那么多混賬話。

簡兮覺得自己的行為特別渣，如果這些事情她是個旁觀者的話，他都會讓譚既明放棄。因為為了這樣一個人，實在是不值得。

可這件事情她不是旁觀者，她只知道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而且還是關乎她一生幸福的東西。

她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回來了，也知道自己在很多年前就失去了，所以不管怎么難過，她還是撐了過來。

譚既明在醫院里住了半個月，主治醫生終于同意他出院。樓文婧這半個月一直在照顧他，即便是有事出去，也總會很快趕回來。

樓文婧給譚既明一種很安寧的感覺，就像是一雙溫柔的手，可以逐漸撫平心上的傷口。雖然那些疤痕猶在，但心境總歸比從前平和了。

他們出院的那天，來接譚既明的人不少，還特別給他辦了一場宴會。宴會邀請的都是譚氏的高層及家眷，而樓文婧也在受邀名單中。

宴會上所有人對樓文婧的態度，都是把她當作譚既明的準夫人。換作往常譚既明一定會不悅，但這次他什么都沒說。

宴會散場之后，譚既明送樓文婧回家。樓下告別時，樓文婧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她說：“譚既明，你是不是打算接受我了？”

她是不怎么懂得情調，所以才會如此單刀直入的問。但是一顆心，滿滿的都是一個人。這一點，她和譚既明很像。

“我不知道。”

“我有足夠的耐心，我可以等。”樓文婧這句話說的很含蓄，但是在今后的相處中，卻又表現得很勇敢。

譚既明其實是個情感很淡薄的人，樓文婧緊鑼密鼓的追求，也是在兩個月之后才讓他松了口。

那天天氣特別好，樓文婧踮起腳尖吻了他。譚既明能夠感受到她的緊張，因為她的唇很冷，還伴著輕微的顫抖。

可他的心里很平靜，沒有第一次戀愛時候的濃烈情緒。他想也許是因為他足夠成熟了，所以，再也沒有了那樣一份赤誠的心思。

也是，任誰經過那么殘忍的一段愛情洗禮后，躁動的心也總會歸于平靜。整整七年的時間，已經耗盡了他對愛情的奢望和熱情。

譚既明想，他不討厭和樓文婧接觸，就連她親吻他的時候他也不討厭，如此，應該就是可以的了。所以他們確定了戀愛關系。

可是，譚既明卻沒有想過，不討厭并不等同于喜歡。愛情不是公式，永遠沒有方法對等。

譚既明雖然因為情感受過傷，但心里還是認為愛情要足夠純粹。他自從有了樓文婧之后，就更加的潔身自好，但他始終沒有和樓文婧發生進一步的關系。

很快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春節，譚既明跟著樓文婧一起買年貨。其實多數東西都是給譚既明買的，因為他不回老宅過年，而樓文婧卻是要跟著家人回老家去的。

C市那么大，有那么多大型商超，每個超市里又有那么多人，但譚既明和簡兮還是遇到了。

簡兮自從上次頹靡之后，依然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畫廊的生意不算紅火，但是也比第一年經營的時候好了很多。

可能是因為譚既明的關系，楊清和再也沒去過畫廊，并且明里暗里的給簡兮搞丟了幾個大單子。

陸露氣憤，說楊清和真不是個東西，那么有錢的一個人，偏偏和他們這么個小畫廊過不去。

簡兮對此什么都沒說。楊清和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譚既明上次讓他難堪，肯定被他懷恨在心。

當初他摸不準她和譚既明的關系，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如今，肯定是知道譚既明與她無關，所以開始秋后算賬。小人一個罷了，她不愿意為其浪費時間。

雖說楊清和讓畫廊損失了不少，但對于簡兮來說，不過就是少賺點錢，無傷大雅。她依然在畫廊里忙，也依然會在周末回云城。

后來她干脆準把壯壯和阿婆接到了身邊，她有了一些積蓄，不用再拼命賺錢，可以親自照顧他們了。

她感覺她的生活仿佛又恢復了從前那樣，只是偶爾會想到譚既明。想到他一次次的妥協，以及一次次的質問。

可真當這么碰上的時候，簡兮才發現，因為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她再也無法找回最初的平常心。

她遠遠看著譚既明推著購物車，樓文婧走在他身邊，偶爾詢問一下他的意見。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夫妻，那么的親密和諧。

“媽媽，我想吃車厘子。”壯壯拉著簡兮的手，指了指水果區。

簡兮這才回過神，她看著壯壯和譚既明越來越像的五官，有一瞬間不知所措。她怕譚既明看到壯壯，怕他們碰到一起，所以她把壯壯抱上購物車，推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