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在C市有如今的名聲，是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得來的？”樓文婧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她有點在意譚既明對她的看法。

其實像她做時尚雜志這個行業的，需要很多裙帶關系。要是靠著自己出頭，那就一定要舍棄很多東西，比如自己的價值觀，比如自己的堅持。

所以外表光鮮亮麗的她，在譚既明這種企業家的眼里，會有些上不得臺面，甚至是從骨子里就會輕視她。

樓文婧一向都有自己的堅持，她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是自己足夠努力，還有家人幫助。她是出淤泥而不染，因為她的起步點就要比其他人高。

“你要聽實話嗎？”譚既明問。

“當然。”

“你足夠努力，也擔得起如今的名聲。但是你知道有多少個像你一樣努力，但到現在依然默默無聞的人嗎？”

樓文婧笑了：“你是說我是個幸運兒。”

譚既明點頭：“一來是你的家世出身，造就了別人不敢輕視于你，并且你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二是，你自小接受的一切就是最好的。旁人后天付出很多努力，也不一定能及得上你先天擁有的。”

“那我以后應該多去買彩票。”樓文婧端洗臉盆去了洗漱間，她把用過的水倒掉，又用清水重新洗了一遍毛巾。

譚既明怕剛剛自己說的話太犀利，他見樓文婧回來，說道：“我剛剛的話也沒有旁的意思，幸運當然是好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

樓文婧沒想到他到現在還惦記這個，聞言笑了笑：“我當然也知道幸運是好的，所以剛剛還偷著笑呢。”

“那就好。”

兩人陷入沉默，但氣氛一點都不尷尬。樓文婧給了譚既明一本雜志，而她自己因為剛剛被關注到的情緒，有些小小的欣喜。

雖然說她是見過世面的，但在情感上畢竟還是一片空白。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也會有一些小女孩的心思。

譚既明打點滴的是右手，因為昨晚折騰得太厲害，現在身上沒什么力氣，連帶著手也有些顫抖。

他看完一張準備翻頁的時候，翻了幾下都沒翻開。樓文婧在一旁看見，就過去給他翻到下一頁。

如此這般反復，一直到一本雜志看完。可能是因為相處的比較和諧，兩人之間的氣氛，竟是比每一次相處都好。

樓文婧對此感到滿足，又在心里暗暗給自己打氣，皇天不負有心人，她想總有一天自己能收獲幸福。

“夏章哪去了？”譚既明發覺自己醒來半天，也沒看到夏章的影子。

“他昨天一晚上都沒睡，我今早來的時候，他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你，勸說了半天，才同意回去睡一會兒。”

譚既明知道，他昨晚出去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回來，夏章肯定是嚇壞了。說起來，夏章還真不是聰明的，起碼在他的幾個助理當中，夏章是情商最低的那個。

譚既明當初之所以會看上夏章，就是因為他本性純良。像他這種管著譚氏集團的人，身邊的助理一定要忠心，這比其他的因素更重要。

“你說你也是的，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收斂性子。夏章昨晚被你嚇壞了，他的眼睛里都是紅血絲。”

譚既明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夏章那一副緊張的樣子。但是心里知道，嘴上也不能承認，于是就說：“畢竟是年紀小，沒經歷過什么大事，容易慌張。”

樓文婧聽他這么說，嘆了口氣：“我已經和主治醫生問過你的情況了，如果不是你足夠幸運的話，昨天就要實行胃部切除手術。

你現在這樣，怎么還能出去喝酒呢？把你拉回來的時候，你還在吐血，不要說是夏章了，估計我要是在現場，我也會被嚇到。”

譚既明蹙眉，大抵是沒想到自己的情況如此慘烈。他一想到吐著血的酒鬼被拉回醫院，就覺得十分戲劇性。

他是家里的獨苗，自記事開始父親就耳提面命。他將來要掌管集團，要做到的第一步，就是練就一個沉穩的性子。

不管遇到什么樣的事，絕對不能表現出慌亂。因為領導都慌亂了，那下面的人還怎么做事？

他一直收斂著自己的天性，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出一副精英的狀態。昨晚在醫院的經歷，應該是他人生的一個污點。

樓文婧也看出了他的別扭，就反省自己剛剛說的是不是太直白了？男人都愛面子，她是不是應該裝作不知道昨晚的事？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樓文婧再是后悔也晚了，維今之計只能盡量挽回。她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一個合適的話題。

“我和你說一下我小時候的糗事吧！”

譚既明挑了一頭的眉毛，那模樣看起來有幾分好笑，不過和他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比起來，卻讓人倍感親切。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踢毽子，但是總是踢不好。我外婆就說是因為我的平衡感不好，所以讓我練舞蹈的時候多用心。

我那時候小，以為自己能練好舞蹈，自然就能踢好毽子了。后來和堂姐比賽，我特別想贏卻用力過度，把毽子踢到了祖父頭上。”

樓文婧說到這里笑得特別開心，轉頭問譚既明：“你知不知道我祖父是個什么樣的人？”

“略有耳聞。”

“想必是如雷貫耳吧！”樓文婧嘟了嘟嘴唇，眼中也浮現一絲不解：“我真的沒見過，像我祖父脾氣那么不好的人。他從來都不笑，很多時候都是在發脾氣罵人。”

譚既明難得的笑了一下，因為他也覺得，那么古板的一個老人，孫女把毽子踢到他的頭上，那個場景一定很搞笑。

他這一笑就像霽雪初晴，讓他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溫潤了許多，也看呆了樓文婧。他的五官本就深刻，加之平時不喜歡笑，總是給人一種特別冷漠嚴厲的感覺。

而現在，樓文婧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詩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譚既明的確能擔得起舉世無雙四個字。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笑起來很好看。”樓文婧由衷的贊美。

譚既明腦海中又浮現了另一道聲音，那人也是這般說，還讓他以后多笑。本來還算舒坦的心，驟然又變得難受起來。

譚既明重新躺一下，緩緩閉上眼睛，說道：“我感覺有些困了，睡一會兒，你不要一直守在這，讓夏章調人過來。”

樓文婧說好，但是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知道自己現在在這照顧他，好像名不正言不順的。

但是他們還是假扮情侶呢，所以在外人眼里，應該也能說得過去。這么想，樓文婧又重新心安理得起來。

譚既明說自己想睡覺就是借口，他現在心里難受著，怎么可能睡得著？但是話已經說出去了，睡不著也得忍著。

樓文婧估計是怕打擾到他休息，所以在他“睡著”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沒動。

譚既明偶爾能聽見，鋼筆劃過紙張留下的沙沙聲。聽到這種聲音，他發覺自己也很久沒寫過字了，心里頓時有些癢癢。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護士進來拔針，說今天的液體都輸完了。譚既明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間，他已經忍了很久。

樓文婧看著他焦急的步伐，在她身后很不厚道的笑了。也是她疏忽，竟然忘了問他要不要去洗手間，明天她一定記著。

簡兮這邊，她把自己關在家里整整兩天，不吃不喝，不接電話也不出門。她不想工作，也不想見任何人，感覺自己對生活的積極性再一次消亡。

她腦子里有個問題不停旋轉，那就是她真的要和譚既明徹底淪為陌路么？不要說是陌路，就是普通朋友她也受不了。

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那她接下來的生活還有什么意思？有好幾次，她都想妥協了。可是，轉而又想到如果譚既明知道了真相，一定會去殺人的。

她生活已經毀了，難道還要賠上他的嗎？她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又何必要拉著他一起墮落。

能順利生下壯壯，并且把他養大，對她來說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她不可以那么貪心，絕對不能奢求更多。

想到壯壯，她便知道自己不能如此下去。她強撐著身體的暈眩，吃了一些東西，又睡了一覺，醒來后精神飽滿。

她先是去了畫廊，見一切都照常，放了心。陸露看見她，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說道：“讓我怎么說你才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玩失蹤。”

簡兮沖她笑了笑：“這兩天辛苦你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是我的老板，我不敢不替你分憂。”

簡兮聽著她滿是怨氣的話，只能盡量安撫她，最后還給了她半天假期。陸露這兩天也確實累了，如今見簡兮回來，就回去休息了。

簡兮手上也沒什么工作，況且她現在也沒工作的心思。她只是在畫廊守著，以備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處理。

又成了最晚下班的那個，簡兮關好店門，開車準備回去，但不知怎的就把車開到了醫院。

她在車里待了很久，一直到夜間十一點多，才縱容自己去上去看一看。還是同上次一樣，站在病房門口，透過那個橢圓形的小玻璃往里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