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浪滕人如其名，話多得很。

崇拜的話如江水般滔滔不絕，說得簡兮有些招架不住。于浪滕的女朋友就更是了，臉色黑如鍋底。

譚既明倒是還好，簡兮上學的時候，慕名而來的追求者就很多，不差這一個。

只是，面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這時候有幾個青年男女過來，領頭的男生戴著個金邊眼鏡，看起來很斯文，說話也很有禮貌：“請問是譚既明學長么？”

被人認出來了。

譚既明點了點頭，搶在那人再說話之前，對簡兮說：“吃好了沒有？我還有個視頻會議。”

面剛上來，這兩個人就來拼桌了，她半天都在應付人，一口都沒來得及吃。

“打包回家吃，行么？”簡兮一個眼神，譚既明就知道怎么回事兒。

“面條打包會黏成一團，算了吧，下次再來。”

“不會的，把面和醬料分開放，面上放一點油。”

簡兮看著譚既明的眼神愈發古怪，他說的這些能行得通嗎？不過，她還挺想試試的。

金邊眼鏡一直在找機會插話，誰不知道譚氏的實力？如果能得譚既明青睞，那畢業后的工作就有著落了。

只是他沒想到，譚既明一直在和簡兮說家常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覺得可能是故意無視他，讓他很沒面子。

“譚學長，我叫魯建，是工商管理系的，我希望您能給我留個聯系方式，我有一些商業布局的點子……”

譚既明正把手上的外套遞給簡兮，聽了魯建的話皺眉：“我來這里是陪我太太吃飯的，你們一直打擾我們。你如果真的希望可以和我共事，就請尊重現在是我的下班時間。”

魯建也是有口難言。譚既明是什么身份，哪里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如果趕上上班時間，那他連譚氏的門都進不了。

“我知道我這樣介紹很唐突，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求職心切。”

“需要工作的人很多，但都要走正規流程。你想進譚氏，那就先投簡歷，走人事部的程序。”

吃頓飯還被圍觀，譚既明的心情差到極點。他給簡兮扣好衣扣，牽了她的手就要去前臺打包。

剛剛和他們拼桌的那個女孩，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匆忙打開自己的包，拿出手機，非要和譚既明合個影。

“譚既明學長，您知道嗎，您在華大就是傳奇。我好不容易見到活的了，您跟我合個影唄！”

這下子，譚既明連打包的耐心都沒了。

他直接無視了那個女孩，牽著簡兮大步往外走。要不是顧及簡兮步子小跟不上，他會走得更快。

“你別生氣，受人追捧證明你在學校名聲好，大家趨之若鶩。”

譚既明停下腳步，冷聲說：“校慶都不給我發邀請函，還能算名聲好？”

“我不是也沒收到么，估計不準的。”

趙譽滕信誓旦旦，還有什么不準的？譚既明不想拆穿她，想到她剛剛沒吃上飯，心里更悶。

“還是去酒店吃，人少。”

他的臉臭成這樣，簡兮還怎么說不？只能由他做主。

不過他們兩個可能今天運氣不好，在酒店吃飯竟然碰上了譚既勛。自從簡兮知道真相，譚既勛就再沒出現過。

“哥，我吃好了，還要做課題，先走了。”譚既勛對著譚既明說，從始至終沒敢看簡兮一眼。

簡兮也不知怎么面對他。

起初是恨的，但隨著時間推移恨意變淡，逐漸想起這個人的好。他在譚既明詐死期間，給了她很多幫助。

他這段時間過得應該非常差，整個人消瘦得厲害。明明比譚既明年輕很多，看起來卻更像兄長。

他點的沙拉一口沒動，不像吃完的樣子。借口要離開，其實是怕礙她的眼吧！

他不是個壞人，也不愿發生那樣的事。她為什么要揪住過去不放？折磨別人的同事也折磨自己？

“很久沒見，要是不忙的話，一起吃吧！”

簡兮說出這句話，譚既明和譚既勛瞬間呆若木雞。而她自己心里一松，這件事終于可以過去了。

“我，我，我……”

譚既勛口吃，有點不敢相信的看向簡兮。發現她的眼神很平和，沒有憎恨，看樣子是真的放下了。

他又把目光轉向譚既明，如果大哥不原諒他，他就繼續選擇消失。

譚既明心情復雜，但更多的是感動。

剛知道真相的時候，他痛苦得想毀掉一切，對譚既勛也是厭惡反感等多種情緒交織。

他早就做好這輩子，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沒想到，簡兮會選擇原諒。

“我看你還沒吃，一起吧。”

譚既勛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啞聲說：“好。”

點菜的時候，譚既勛很沉默，幾乎不敢出聲。他的小心翼翼讓簡兮不自在，說到底她心里還是介意的。

席間的氣氛異常沉悶，三個人味同嚼蠟，應付似的吃完，臨別前又是一陣尷尬。

“我看你瘦了很多，不要讓自己太累，工作沒有身體要緊。”

上車前，譚既明回頭看著譚既勛，語氣像是長輩叮囑晚輩。

譚既勛點頭：“多謝大哥關心，我會注意的。”

譚既明點了點頭，發動車子離開。

譚既勛在酒店門口站了很久，眼睛始終望著車子離開的方向，有一點欣慰，還有一絲憂傷。

夜風很冷，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他清瘦得有些過分，看起來特別像個悲情青年。

背著畫夾路過的少女覺得，這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青年，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的這副眼神是在看，可求不可得的人吧！這是很好的素材，恰好符合老師留的愛情題目。

她在原地支開畫夾，就著路邊的燈光畫了起來。對方始終不動，她進行的也非常快，幾乎全心沉浸在創作中。

“你是在畫他嗎？畫的好像啊！”

“可不可以給我畫一幅，有償。”

……

路人的議論聲驚醒譚既勛，卻沒有動搖顧夢分毫，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

“你不要動，就維持著剛才的樣子，給我五分鐘就可以。”

譚既勛哪有心思當寫生模特？他理都不理顧夢的話，抬腿就走。顧夢停下，迅速收拾起畫夾，小跑著追上譚既勛。

“眼睛是心靈之窗，我需要你剛剛的那個眼神，你能不能還像剛才那樣站著？”

“這是我要交的作業，決定老師會不會收我，你就當是幫幫忙好嗎？我真的太需要……”

“夠了！”譚既勛冷聲打斷她，“你要怎么樣和我有什么關系，請你不要跟著我！”

顧夢被吼得一愣。

這個男人看起來明明就是很溫和的樣子，怎么說話這么沖？

“我一直沒有靈感，明天就要交作業了，你通融一下好不好？”

“我說了與我無關，你要是再跟著我，我就報警了！”

“我沒有惡意。”

譚既勛的好性子早就被磨盡了，他現在除了簡兮和譚既明外，對別人的容忍度幾乎為零。

“你未經我允許畫我，這是侵權，如果你再騷擾我，就別怪我不客氣！”

顧夢只能站在原地不動，眼巴巴看著自己“素材”走了。她有點后悔自己沒有先畫眼睛，現在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人的眼神了。

為了明天順利交上作業，她幾乎畫了一晚上，每一次眼神都不對，不是她要的那種效果。

后來她只能放棄，畫了另外一幅，名為《化蝶》。梁祝這個被千古傳頌的故事，應該最貼合愛情的主題了吧！

可惜的是老師不認可，說她的畫沒有注入感情。她做了很久的美夢，驟然被打回現實。

顧夢背著畫夾，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她心灰意冷，家里本來就窮，負擔不起學畫畫的費用。她小時候都是趴在窗戶上，偷偷跟人家學。

她本來還挺自信的，覺得自學也不比專業的人差，尤其是被張老看中后，沒想到終究是黃粱一夢。

她想起了媽媽渾濁無奈的眼睛，想起了弟弟偷偷把午飯錢存起來，想要給她買畫筆……

她自私又愛做夢，是個壞到極點的人。

砰！

心煩意亂的顧夢沒看紅燈，被人撞到，摔在馬路上。來人過來扶她，語氣沉穩：“你怎么樣？”

顧夢搖頭，說：“我沒事。”

譚既勛一愣，這不是昨晚追著他畫像的女孩兒么？

“你試試能不能站起來。”

顧夢左腳落地，傳來一陣鉆心的疼。她低頭，看見鮮血染紅了他的白球鞋。

譚既勛也看見血了，二話不說，抱起顧夢就要上車。

“我的東西。”

譚既勛皺眉，看見顧夢似乎顧不上自己的傷，眼睛始終盯著撒在路面上的東西，他只好過去撿回來。

看到畫夾上了車，顧夢安心了，對譚既勛說：“我這腿應該是皮外傷，隨便找個診所包扎一下就好。”

“去醫院拍片子。”譚既勛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

顧夢覺得他有點眼熟，看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家伙不是昨晚拒絕她的那個男人嗎？胡子刮的這么干凈，她差點沒認出來。

“你還記得我嗎？昨天晚上你不讓我畫，害我今天被淘汰了。”

顧夢說完有點傷心，撇了撇嘴：“你現在又撞了我，搞不好腿都被你撞斷了，我沒飯吃的話，你就得養活我！”

譚既勛不理她。之前沒認出他的時候還說是皮外傷，轉眼就要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