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既明眼角抽了抽：“那咱們就試試。”

于華向氣急敗壞：“我想用不了幾天，集團上下估計就沒人不知道你怕老婆了。”

“想做大喇叭的話，隨便。”

“于言這件事我能不能不去？你知不知道作為官方發言人，我要忍受多少人的口誅筆伐？”

“在其位，謀其職。”

譚既明已經上了車，示意司機開車。于華向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影，只能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譚既明！你這個禍害，我要被你坑死了。”

譚既明上車后一直在想今天發生的事。一個小人物于言，用生命給譚氏出了這么大個難題，極有可能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會是誰？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譚氏內部的人不可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轉而想到了和譚氏有競爭關系的幾個人，他們的公司都沒有譚氏實力強，會出些陰損法子也說不定。

他又在腦海中把這些人過了一遍，然后一項一項的排除可能。

因為想得太入神，司機猛踩剎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不對，然后就看到一輛大貨車撞了過來……

“既明！”

簡兮大喊一聲，從睡夢中驚醒。

她發現自己睡在沙發上，身上裹著條毯子。屋內只開著壁燈，燈光昏黃柔和。

“醒了？”

狄冰把燈打開，看見簡兮滿頭大汗，去給她倒了杯熱水。

簡兮長出口氣，手捧著水杯，杯子上面傳來的溫熱，給了她一點安全感。

“是不是做噩夢了？”

狄冰對簡兮的印象不錯，雖說這是她的客戶，不能摻雜過多的個人情感。但是，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歡和討厭。

“是。”

簡兮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想到夢里，譚既明滿身是血的場景，心里一陣不舒服，問道：“我先生呢？”

“去集團了，應該是有要緊事處理。”

簡兮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他即便是不回家，也總會打電話回來。

她等了半天也不見手機響，只好自己撥過去。電話通了很久沒人接，簡兮心里不安寧，一遍接著一遍地撥。

就這么撥了七八遍之后，依然沒人接。簡兮越來越慌，這時候正好壯壯下課回來，在看到孩子的瞬間，她的情緒控制住了。

“媽媽。”

壯壯歡快的跑過來，撲在她懷里。

簡兮抱起壯壯，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媽媽，你身體好了沒有？”

壯壯已經上小學了，對簡兮的依賴沒有之前那么嚴重。但是幾天沒見到，他撲在簡兮懷里，不想出來。

“已經完全好了。”

壯壯看著簡兮的腹部，很想問他的妹妹是不是沒有了？但是他不敢說，爸爸告訴過他，不可以在媽媽面前提起妹妹的事，不然媽媽會傷心。

“餓了沒有？”簡兮柔和的問。

壯壯乖巧的點了點頭。他現在比以前能吃了，餓得也快。

簡兮陪著壯壯吃飯，她惦記譚既明，吃的不多。

壯壯吃完飯就去房間寫作業，簡兮又給譚既明打電話，這次被接通了，只不過說話的人卻不是譚既明。

“手機的主人譚先生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附屬醫院急診科搶救，你是家屬，請盡快趕來……”

簡兮的身子僵在原地，線那頭的人說的話，她一句都聽不到了。耳邊是那句出了車禍在急救，以及陣陣轟鳴聲。

“啪！”的一聲，手機掉在地上。

“怎么了？”

狄冰走過來，看著簡兮的神色皺眉。

“我要去趟醫院，你照顧好壯壯。”

“我和你一起去，孩子交給狄雪。”

簡兮拿了外套穿好，跟著狄冰下樓，壯壯跑到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問：“媽媽，你要去哪？”

簡兮扶著樓梯扶手，回頭，看見壯壯有點緊張的樣子，對他笑了笑：“媽媽出去辦點事，你在家好好寫作業。”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不能。”

簡兮還不知道醫院那邊是什么情況，她怕嚇到孩子。

壯壯一直都很聽話，不情不愿地回去做功課，看起來有點委屈。

狄冰開車，簡兮坐在后座，臉色蒼白如紙。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成長了，可以直面任何困難，但這一刻，她感覺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無助絕望。

她到附屬醫院的時候，剛好趕上急救室的紅燈熄滅。然后醫生出來，確認了她的身份后，對她說抱歉。

簡兮腳一軟，差點跌倒，幸好身邊的狄冰伸手扶住她。

“怎么可能？你們有沒有盡力啊！他還那么年輕，怎么會死！”

簡兮的眼睛已經紅了，她拉住醫生的衣袖，就像是握住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真的很抱歉，請節哀。”

簡兮放開醫生，快步進了急診室，看見一張雪白的布蓋著個人。她忽然想到了媽媽去世的時候，她也是面對著這樣的場景。

她深吸口氣，顫抖著拉開白布，入目的臉已經面目全非。她徹底把布打開，想看看手，發現也是血肉模糊。

“你們會不會搞錯了，他也許不是我丈夫。”簡兮的心里存著一絲僥幸。

“已經確定身份了，那輛車上的人確實是你丈夫和司機，司機當場死亡。”

簡兮后退幾步，這具尸體面目全非，她怎么也沒法相信這就是譚既明。

她動手檢查他的衣服，從里到外，仔仔細細的看。衣服雖然多處破損，但可以確定的確是譚既明的。

簡兮忽然忍不住了，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她跪在地上，將額頭貼在他的手臂上，淚水洶涌而下。

“譚既明，你快點醒來呀，你死了我和孩子怎么辦！”

簡兮知道自己這樣很失態，可是人不是機器，不可能永遠保持冷靜。她現在的感覺就是天都塌了，甚至不想活了。

父母接連去世的時候，就有人說她是喪門星。她不甘心，認為是命運不公，與她無關。

現在她覺得，也許她真是個不祥之人，不然為什么親近她的人，最后都沒有好下場？

“別哭了，你剛出院，這樣哭下去身體受不住。”

狄冰是個很冷靜的人，對生死也看得通透。她看著簡兮哭，卻在想這個看起來如此嬌弱的女子，沒了她的丈夫要怎么生活？

簡兮現在什么話也聽不進去，她就想陪著譚既明去死。她哭的聲音不大，但是能在她的哭聲中聽到絕望。

狄冰不會安慰人，她陪著簡兮跪下，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低聲說：“必須要保重自己，因為你的兒子還在等你回家。”

簡兮的哭聲止住，她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豆大的淚珠緩緩滑落。是的，她不能陪著他去，她還有兒子需要照顧。

“要不你先回家吧，應該會有人來處理后事。”

狄冰知道譚既明有自己的心腹，也知道那樣睿智的一個男人，也許很早前就把妻兒的生活安排好了。

對于自己所愛的人，人們總是會精心安排一切，容不得一點閃失。只是他們夫妻情深，怕簡兮短期內難以走出來。

簡兮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跪得有點久，她的膝蓋一陣麻痛，但她還是強忍著站穩了腳。

“我丈夫為什么會出車禍，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謀殺？”

簡兮看向站在門口的民警，眼睛還紅著，只是已經看不到一絲脆弱。譚既明死了，這世上再沒有人有資格看她流淚。

“據現場初步觀察是意外，不過我們還是要進行更深入的調查。”

“我丈夫的司機最穩重，他自己也是個謹慎的人，我希望你們能夠仔細查，如果真的是蓄意傷害，請你們還他一個公道。”

“你放心，我們會和交警一起查，如果真的是謀殺，我們絕對不會放過壞人。”

民警看著眼前蒼白瘦弱的女子，很鄭重地說。

簡兮說完后忽然安靜了。

她知道她不可能死，必須要活下去。既然決定了要活著，就不能把自己困在痛苦中。

她不相信這世上有那么多意外，也不相信謹慎的譚既明會因為車禍身亡。

他最近因為集團的事煩心，她知道譚氏是個漩渦，在里面的人必定要掙扎。也許他就是妨礙了某些人，所以才招來橫禍。

外面來了很多人，簡兮知道這些都是譚氏的高層和股東。他們為什么會來的這么快，是不是一直在監視譚既明？

簡兮的心頭千回百轉，她告訴自己，這個時候一定要撐住，不能亂。她平靜的看著這些人，臉上神色淡漠。

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有的人是慌張，像是士兵失去了將軍，像是在荒漠中的人失去了他們的領路，無措至極。

還有的人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神情，唯恐天下不亂。相同的是所有人的目光，在看向簡兮的時候都露出了同情。

簡兮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似乎看盡人生百態。她冷眼看著這些人，想看著他們接下來會怎么做。

“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很痛苦，還請節哀。”

“您就是譚總的妻子吧，你們結婚沒辦酒席，看著眼生。”

……

簡兮看著這些人，像是看著一群食人的魔鬼。他們此時跟她寒暄表示同情，但眼睛里卻沒有一絲絲的憐憫。

只怕一個個的都是佛口說心的畜牲！

簡兮現在的情緒陷入一種極端。覺得眼前的這些人，可能就有害死譚既明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