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劉和在遼東戍邊,募集河北流民進入遼東移民,這前后幾乎抽干了幽州半年的稅收。在流民到達后,前期的基礎建設又讓幽州百姓上繳了一大筆賦稅。
也就是劉虞威望甚高,在幽州各地安撫百姓,給了劉和聯系烏桓互市的機會,依靠烏桓的互市才堪堪將幽州百姓的附加的稅收還回去。
以并州現在的情況,劉和絕不敢搞什么移民,安置現有的匈奴百姓,讓匈奴人漢化是當前最可行的方案。
并州真的是擠不出一點錢糧了,但凡能再有一點銅錢和糧食,劉和都必須移民過來戍邊。
當劉和率軍來到了沃野縣后,眼前的景象倒是讓他有些詫異。
沃野縣的休屠各部雜胡還剩下一千多兵馬,而其萬余人的百姓也都在沃野縣、臨戍縣境內半耕半牧。休屠各部百姓漢化程度不低,至少大多數人是會幾句漢話的,一些貴族甚至可以認識漢字。
沃野縣城池雖然荒廢,但休屠各王還是用木頭進行了修繕,漢軍占據此地后可以迅速完成邊防整備之事。
“傳令各部約束軍紀,再令斥候傳令,要休屠各王快快出城投降,任何叛逆本君既往不咎!”
劉和心中感慨萬千,這解決了左賢王部就相當于此戰贏了一半。
當時劉和上書請戰,和少府吵了十幾個來回,直到劉和保證不要朝廷出錢后這折子才由少府遞交給了劉宏。
劉和為此戰的付出不可為不用心,而此戰有個滿意的結果他也是高興的。
不過有人還是不識時務,比如這休屠各王。
休屠各王回信表示他決不投降,河套是匈奴人的舊牧場,他在此游牧完全沒問題。要想他退出河套,除非劉和從他身上跨過去。
“休屠已失祁連山,不得顏色無焉支。
且戰不俯將軍纛,怎懼朔風再流離。”
劉和看著休屠各王的書信,那眼中的怒火已經要噴涌而出了。
“他跟休屠部有什么關系?這個雜胡部落和休屠部族哪門子的一脈相承?
休屠人失了祁連山、遠望焉支山,和他這個雜胡有什么關系?”
劉和心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著他的理智。
張郃和徐晃聽著劉和的罵聲,倒是有些差異。
而趙云則是習慣了,劉和每次憤怒之時總是說些奇怪的話。比如現在劉和應該怒斥休屠各王不識時務,妄圖對抗王師而引戰火于百姓。但劉和卻罵起了休屠各王這個我雜胡和匈奴休屠部沒什么關系,怎么敢以休屠部自居。
倒也不是劉和不知休屠各王真正的罪行,實在是劉和本人罵起人來視角過于清奇。
“公明雋義!
領軍攻城!”
劉和一共說了八個字,但若是引申拆開來說也可以拆解為“他休屠各王投不投?不投我他媽弄死他。”
這木制城池不需要大型的攻城器械,劉和令徐晃張郃各率兵馬五百人進攻沃野縣的東西兩門。
劉和本人則與趙云一起,率主力清剿外圍的營寨和據點。
“匈奴人快些投降,若再敢負隅頑抗休怪大漢王師令你等玉石俱焚!”
徐晃充分發揮了劉和身先士卒的精神,帶著兵馬在東門用鉤鎖攀登,先登城頭后斬殺休屠各部都尉一人,牢牢的占據了沃野縣東門的要地。
在徐晃的威懾下,不少休屠各人已經開始放下武器投降了。前來支援的休屠各王見狀知道此戰不能再打,便立刻率部從北門出逃往漠南而去。
“休屠各王跑了?”
劉和十分詫異,要說這休屠各王之前放的狠話不像是不想抵抗的樣子,但現在跑的這樣干脆,似乎有些不符合常理。
但劉和沒時間管休屠各王的可疑,他令徐晃率部占據沃野縣后立刻安頓當地百姓,等太原郡方向把官吏派來立刻清查戶籍,開始給當地百姓改漢姓。
劉和又派趙云占據三封縣,依靠三封縣的城池和沃野縣進行犄角防御,順便讓攻取臨戍縣的張郃重新修繕北部都尉城、中部都尉城、南部都尉城,三都尉城和三個縣城構成套西的防線。
三日后,上郡西河郡方面的張遼黃忠傳來消息,盤踞西河郡境內的右賢王部被擊潰后北逃,眼下已經進入朔方縣和于夫羅匯合了。
張遼黃忠率部趕往朔方縣,修筑營盤等待劉和前去會師。
九原郡和五原郡方向的朱靈張繡也匯報收復二郡失地,在張遼黃忠部到達朔方縣后也率部趕到會師。
劉和將修都縣的守軍派往套西防線后,便率一萬一千漢軍主力前往朔方縣。
朔方縣的漢軍已經集結完畢,一萬六千漢軍帶著攻城器械隨時可以攻打朔方縣城。
于夫羅收攏了全部的匈奴兵和雜胡兵,共計六千多守軍開始據城固守。
而就在雙方對峙的第三日,劉和算是知道當時休屠各王為什么跑的那么快了。
休屠各王早就想跑,之所以惺惺作態的給劉和寫信表示要堅守,這是要做戲給自己樹立個草原英豪的形象。而樹立這個形象的意義就是抬升身價,準確的來講休屠各王是要把自己買個好價錢。
買家呢?
鮮卑扶羅韓。
扶羅韓帶著麾下全部兵馬共計六千鮮卑騎兵和收攏來的匈奴左賢王、右賢王、休屠各王、十三雜胡部、軻比能部總計一萬兵馬,合計一萬六千人來救于夫羅。
“扶羅韓啊,他野心不小啊!”
此番救了于夫羅,他扶羅韓就是草原唯一的霸主。匈奴鮮卑各部都要仰望其而從之,屆時北方各部除了烏桓蹋頓外都要臣服于鮮卑人的鐵蹄之下。
要問扶羅韓這六千人怎么稱霸草原,那是因為這六千人可全是戰兵。甚至這里面有足足七百多披甲騎兵,那可是鮮卑第一大部的實力。
扶羅韓一旦統一這兩萬多草原戰兵后,足夠再征募五萬多奴隸兵和九萬多輔兵。
十六萬大軍,這日后大漢北方可就是邊患未已了。
“使君,這扶羅韓當真敢下血本。斥候來報,扶羅韓這六千多人全是戰兵,一看戰陣和隊列就知道是訓練有度的精銳。
我軍和他們起了沖突,只怕難以在短時間內占據優勢。”
朱靈提出了自己的顧慮,因為他從扶羅韓的備戰當中看出了門道“扶羅韓屯兵漠南,以先鋒威懾朔方縣,這并非想和我軍正面決戰。而是要迫我軍放棄圍剿于夫羅,將于夫羅和匈奴人都交給他來統治,扶羅韓屆時會讓我軍得到朔方縣。”
劉和當然也知道,但此事絕不可答應。
讓扶羅韓吞了于夫羅的部眾事小,讓他在草原上得到迫大漢停戰的名聲事大,這名聲足夠支持他對草原各部的不臣者宣戰了。
“軻比能來湊什么熱鬧?
他不是步度根的侄子,那步度根和扶羅韓不對付的事兒人盡皆知,他怎會冒著被步度根懲治的風險前來助陣?”
“回使君的話,據斥候報,軻比能的兩千兵馬在鮮卑軍最后面的大漠邊緣扎營。他似乎只是來壯聲勢的,根本沒想著出什么力。”
現在已經到了中平六年的正月,劉和這年都是在朔方過的。眼見鮮卑人來插一手,他心中的憂慮愈發濃重了起來。
步度根和扶羅韓之間的恩怨甚多,二人爭霸多年早就是勢均力敵,眼下誰能在大漠上樹起威名誰就能成為鮮卑唯一的首領。
“傳信步度根,讓他帶人來朔方郡。”
劉和眼神當中不帶有一絲波動,語氣也是毫無溫度得冷淡。
其實扶羅韓之所以敢明目張膽的威脅漢軍,還是吃準了漢軍糧食不足、沒法進行長期作戰才敢迫朔方以讓漢軍議和。
但劉和豈能被扶羅韓所制?
在聽聞扶羅韓率軍前開時劉和就給步度根傳了信,要他帶人前來逼走扶羅韓。而另一方面劉和也在四處購糧,以期能再拖一段時間。
就在并州的商賈四處求糧時,有一個人卻送上了大軍半年的糧食。
征西將軍領涼州牧董卓董仲穎。
“之前咱們專心備戰沒怎么關注過京城里的事情,他董仲穎前些日子破羌人有功封了征西將軍。
你們看這給本君的信上都是自稱征西將軍,就好像他是本君的官長一樣!”
“使君你也不是不清楚董征西為人,那囂張跋扈的事情他少做了?
今兒個給您送上濟危救困的糧食,本身他心里面就占著道義的優越感,再加之剛被賜封重號將軍,這他董征西哪能不飄飄然?”
聽了趙云的話,劉和心中卻是更加疑慮了起來。
好端端的,他董卓給劉和送什么糧食?
事出反常必有妖,劉和在心中不斷盤算最近董卓會因為什么事情要給他好處。
“給我送糧食,無外乎是求我幫忙辦事或者對他的某些行為視而不見。現在是中平六年......中平六年?”
劉和猛的驚起,皺著眉頭問身邊的趙云道“子龍今兒個是那日了?”
“中平六年正月十七。”
劉和心中的驚詫還沒消散,新的疑慮又浮上了心頭。
“漢靈帝劉宏崩于中平六年,作為穿越者我是知道這事情的。但董卓可不是穿越者,他難能知道今年他就會因宮闈之亂而入主洛陽?
他提前給我好處,能想到的理由就是為他入主洛陽后能讓我賣他個面子。可他怎么知道皇帝要崩了,他怎么可能提前做出準備?
除非......”
劉和自然不會猜董卓是穿越者,他是想到了董太后。
劉宏的身體在崩前一定會有異樣,御醫在檢查出來后能第一時間知道的無非就是董太后、何皇后、十常侍。
而董何兩家的外戚,就是第二個知道劉宏身體有問題的人。
“董仲穎的糧食什么時候能到?”
“回使君的話,也就這兩日了。”
“傳令下去,令各部加緊攻城,不必理會鮮卑人。”
劉和在安排漢軍攻城后,還給于夫羅去了書信。
“大漢并州牧劉和致匈奴單于書:
今四海紛亂而漢家國祚為難,君世受漢祿以匈奴單于待之。君何故狼子野心不思報大漢之恩,而起叛逆之兵掠大漢江山?
本君可饒君之罪,若君歸朔方縣于大漢,本君可令君及部眾全性命而離河套。
大漠遼闊,草原任君馳騁。君生于戰馬之上,何故拘泥于城池之地?”
按照劉和原本的計劃,他是要徹底打散匈奴人將其驅趕到漠南的。屆時鮮卑人會吞并匈奴余部,解決這個北疆的麻煩。等劉和重整大漢河山后,再對付鮮卑人倒也易如反掌。
而現在局勢有變,扶羅韓為名聲收留了匈奴的左賢王、右賢王、休屠各王,這三位匈奴王將部眾重新召集,鮮卑人并沒得到太多的好處。
只要匈奴人的精神領袖大單于返回漠南,那匈奴諸部會重新團結在大單于身邊,屆時草原于夫羅、扶羅韓、步度根并立對于大漢的威脅也低了不少。加之有休屠各王、軻比能這些游離的勢力,更方便大漢安穩草原局勢。
既然達不到原本的目的,那就要重新規劃戰略。借力打力,扶持新勢力形成平衡這是永不過時的手段。
于夫羅在收到劉和的信后,就立刻帶著部眾北上漠南草原。劉和也按照約定沒有追擊,只是進入朔方縣城后安頓了漢人百姓和一些漢化的不愿意遷走的匈奴百姓后就收兵回了太原郡。
扶羅韓這就是典型的沒想到劉和這么果決,為制衡于他劉和甚至能與于夫羅議和。
反正現在劉和是沒法徹底擊潰匈奴人了,早晚都要議和那就不勞煩你扶羅韓當這個中間人了。給你扶羅韓增加聲望,他劉和可沒那么傻。
并州太原郡、上黨郡、云中郡、雁門郡、西河郡、上郡、五原郡、九原郡、朔方郡九郡全部歸一,大漢的并州河山再度重新回歸管控。
就在劉和送別張郃后,荀諶便找來了州牧府。
“使君,記得卑職說過要借此戰將張楊調離吧?”
“友若先生是說過,不過這事兒該如何操作?”
“上黨郡兵此番在上郡之戰中拖沓不前,根據查證是張揚舉薦的上黨郡丞貪生怕死、酒囊飯袋導致的貽誤軍機。
使君可上本參張揚,要朝廷調張揚和上黨郡丞往別處。
朝廷不能駁了這有實證的要求,但為繼續控制河水門戶,一定會安排新人前來上黨郡的。
使君可上奏以并州本地官吏任上黨郡守,而后通過朝廷內的其他人給陛下吹風,就說河間國丞張郃勇武出眾,可任上黨郡丞。
張郃和使君沒有門吏關系,由他控制上黨郡兵陛下是放心的。”
“雋義此番和本君一同作戰,陛下不會認為他和本君有舊?”
“那卑職問使君一句話,使君可知陛下的皇位是怎么來的?”
看著荀諶那一臉神秘的笑容,劉和不解的回答道“由朝廷以太后名義下詔,從小宗而入大宗矣。”
“陛下對于政治權術十分擅長,但從未真正的入過軍伍。在陛下眼中,只有門生故吏、提攜之恩才是容易產生政治紐帶的方式。而軍伍之中,戰場之上折服對方,這在陛下眼里可沒什么值得關注的。”
劉和忽然又想起荀諶和他說過,為何丘力居對海運沒有概念的原因。沒見過、沒切身體會過的事情,就算再聰明再博學之人也難以真正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