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卡拉庇安扭頭看去,大群的臣民已經突破了敕令精靈的封鎖,一股腦的涌上宮廷之中。
趕來這里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他還是想不明白。難道人類天生就是無法滿足的么?
他看向燭,抬手按著她的腦門。
燭茫然對視。
“你也,”
“無法滿足么?”
迭卡拉庇安眼底帶著幾分失望,他終于看明白了。
原來人類,生來就是無法滿足的生物。
可是他該怎么做呢?
身為承天理之令,牧養眾生的魔神,卻在今天迎來了眾生的啃食。
“做不到的話就放手吧。”燭低聲分享自己的心得?!斑@樣更方便吧。”
迭卡拉庇安搖頭。
“我有我的使命?!?
“...”
“不,不對。”
“...”
他一松手將溫迪丟在王座上,自己卻站在一旁蹲下看看他。
然后將自己臉上的面具取下,落在溫迪懷中。
溫迪灰敗的眼眸看向他。
“烈風的暴君...”
“...哈...”
這殘損的身體已經無法維持聲音,溫迪不得不撐著自己的身體來勉強的拖延時間。
“你的統治,會被我們推翻...哈爾謬爾人永遠也不會忘記你的殘暴...”
迭卡拉庇安沒有回答。
“吾受天理之令,怎能輕言放棄?”
他搖頭看向燭“我沒有這個理由。該你了?!?
“給我個理由吧。”
迭卡拉庇安打個響指,原本遮蔽蒼天的結界忽然消散。
那些試圖沖上宮廷的臣民們立刻頓住了,隨后看著附近的敕令精靈。
精靈們全都飛向燭和迭卡拉庇安的身邊,形成了戰場的圍墻。
“向我證明,你有征服大地的能力。我會卸下權柄?!?
“此戰,一人勝,則另一人死?!?
迭卡拉庇安舉起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桿長槍,也同樣是一把巨劍。
燭無奈閉眼站在那。
“...拜托你了?!?
迭卡拉庇安歪頭“拜托誰?”
燭沒回答。
只是從臉頰上睜開第三只眼,第四只眼。
身后的羽翼快速滋生。
那是雙翼十米,三口四目的魔偶。
從天空落下的雨水,羽毛化作的烏鴉凝視對方,燭身上的血肉融鑄出一桿光之矛。
“...ti”
“sero...”
...
敕令精靈攔住了巴巴托斯,它也進不去。
就只能聽見里面傳來一種寂靜的聲音。
不像是廝殺,反而只是某種單純的,武器割裂血肉的聲音。
“讓我看看吧!”它說。
敕令精靈無奈,讓出一小條縫隙。
另一邊則是互相廝殺的二人。
其一為烈風的暴君,另一則是沃土的魔偶。
也同樣是人與神的戰爭。
烈風暴君的武器不斷切過燭的身體,燭不會死亡。
反而,在燭的猛攻下,迭卡拉庇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直直逼近了死。
“...”
二者沉默,默契的放棄了閃避,只有互相對互相的切割與廝殺。
最詭異的一集!
廝殺一陣,迭卡拉庇安直接后退兩步,摸著自己腦袋上的傷口。
“做得好。”
“如果這就是你們的決心,呼...”
“做得好?!?
他搖晃一番,身體迅速潰爛消失了。
這就是死了,有一顆青色棋子落在地上。
本來是想飛到燭懷里的,不過燭拒絕了,所以只能摔在地上。
全憑數值打敗的迭卡拉庇安。
她的身體在割裂的一瞬之后又重新粘在一起,也因此保留了人的形狀。
原本的敕令精靈個個散開,分成一排等在燭的身側。
?
“溫迪...”
巴巴托斯的風骸落在王座前,推著那人。
不過他已經死了,只有那死人一樣的瞳孔注視前方。
湛藍色的天空,陽光從云朵的邊緣落下,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溫迪的身軀。
“...醒一醒啊...溫迪...”
“...溫迪...”
它手中的尸體已經逐漸冰冷,巴巴托斯似乎聽見什么。
——那是其他人的呼喚。
“它的仆從們退縮了!”
“別叫暴君逃離!”
“烈風的暴君就在這里,推翻王座!”
“我將率先沖鋒!!”
巴巴托斯了然,身體也消散了。
沖上樓梯的眾人便看見了燭,對方捂著自己身上的傷口靜靜站在一邊。而溫迪卻坐在王座上。
他死了嗎?
人群疑惑,卻看見那尸體上的傷口快速愈合,冰冷的眼眸又重新蘇醒。
茫然抱著懷里的面具,又靜靜把玩著青色棋子。
青綠色瞳孔看向眾人。“烈風的暴君已經死去,都城的封鎖也一定結束了吧?”
人群點頭,從里面走出幾個人。
古恩希爾德的騎士走到他身邊。
“小子!你沒事!?”
“太好了,那暴君竟然沒取走你的性命!”
“看來,它知道自己的統治到頭了!”
溫迪看向對方眼神里卻沒有多少喜悅,只有迷茫和悲傷。但是卻無法流出眼淚。
滯留高空的精靈本就沒有人類情感。
“真是太好了?!睖氐险f“這樣你們就全都自由了?!?
那個人回答“是『我們』自由了!”
溫迪愣住一瞬,連忙改口“對,是我們。。我們全都自由了。”
“...”
他看向四周,“有人被永遠留在那了?!?
——這些犧牲是值得的嗎?
對于巴巴托斯而言,對于溫迪而言。這或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但道路在向前蔓延,時間在殘忍的流逝。
偽裝成溫迪的少年只能從椅子上站起來,引領眾人離開都城。
沒有一絲懷念,也沒有一絲顧慮,剩余的七十個人就這樣走出都城。
他們就只剩這么多人了。
溫迪走在燭的身邊,兩個人靜靜的穿行樹林。
“暴君已經死了,但他為我們所做過的事我們會永遠銘記?!?
“那座都城,在最開始足足容納了數千人?!?
“可是后來呢?”
溫迪一邊前進一邊說“后來,哈爾謬爾的子民們一代經過一代,歲月殘忍的流過我們的身體?!?
“一種漫長,枯燥的生活環繞著我們。我們的夢想與心靈也逐漸死去了?!?
“新生的孩童就像活體的玩偶?!?
“語言,身體,思想和行動都在這個過程中不斷退化,就連人口也越發稀少了。”
“人是會死的。燭?!?
溫迪說到這里底下了聲音,又鄭重的重復一遍。
“人都是會死的?!?
他似乎在重申這個重點。
“身體,靈魂也是會死的。從一生下來就死了?!?
溫迪托著一縷風,對著風輕聲低語。
“他的記憶還有他未能記載的故事,就這樣活生生的消失了?!?
“殘忍的被歲月抹去,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亡?!?
“也是因此,記憶本身,也是會死掉的?!?
“我們的歷史,文明,詩歌,人與人組成的哈爾謬爾...都在它的統治下逐漸枯萎凋亡?!?
“我們不怕自然,也不怕死。”
“可是我們怕的,是那座都城,是困住我們的鳥籠。”
“可是”
溫迪眼中多了幾分迷茫。
“沒有了暴君,我們又要何去何從呢?”
他質問,此時從空中落下什么溫熱的液體。
那是血。
從天空落下稠密的血雨。
有人在天空獵殺永生的古龍。
“天空的龍之巨獸,你不死的真理將由暗庭牽管?!?
隨著莫名其妙的低吟聲。
隨著龍獸的哀鳴還有一陣血雨,天空之中落下了藍色的巨物。
隆隆的落地了,就連大地也在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