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地獄。
文特看著面前的面包糊糊、面包感嘆道。
無糖、無油。
鹽放了很多，從滿口咸味可以感受出來，所以他大口飲用清水解膩。
這怎么吃？
他環顧四周，坐了下來，那些學生和老師吃得很快，好似又干又澀、寡淡無味的面包是精致糕點一樣。
如果這個時候提出異議，文特覺得自己會被打死。
他可不會冒著風險去提出一項幾乎不可能得到改善的建議，這并不是明智之舉。
強忍著作嘔的感覺吃過午餐，時間來到下午。
午后陽光熹微，這是自文特有記憶以來天空最為明媚的一段時間，所以他改變了自己一貫的作息，放棄午休轉而漫步。
但他感覺自己與這里格格不入。
午后的時間，這所由帳篷和廢墟構成的學校是極為熱鬧的，運載機關拆卸著物資，食物、清水、建筑材料、以及零星的報紙，看來是當天沒有賣出去的報紙被回收用來給學校使用，
遠處工人清理廢墟，工業機關粉碎大塊的建筑材料，推到半傾斜的破舊房屋，看起來是在整理出一片空地。
在營地空地上，孩子拿著報紙互相交流，各種各樣的報紙都有，主要是《倫斯特日報》看日期是近幾個星期的都有，他們就用這些近乎算得上廉價的報紙來相互學習，學習文字、交流內容、探討背后的含義。
又有什么用呢？學習是需要靈魂中怦然迸發的靈性，一群庸人在一起不過是變成愚笨盲目的群體。
文特走開了這個空地，他見不得庸俗的人在他面前高談闊論。
“孩子們，你們覺得《倫斯特改革計劃》怎么樣？”
在一處空地上，一個青年男子蹲在地上，向一群十二三歲的孩子舉著報紙問道。
這個男聲抓住了文特的注意力，很有魅力的聲音，更重要的是他所說內容……
總而言之，文特來了興致。
“倫斯特改革計劃是為了削弱貴族與教會的權利，從制度上改變選人用人，使議會席位中貴族占比減少，平民占比增多，讓更能代表倫斯特利益的人民去制定法律……”
文特愕然地看著正在發言的孩子，他沉著自信回答青年的提問。
這里也會有這樣擁有天賦的孩子嗎？
即使以文特的才能，向一個擁有較好天賦的孩子言傳身教三五年，才可能這樣答出來，而這個學校才成立多少天？
“背的不錯。”
原來是人肉印刷機式的背答案，毫無靈性。這類問題的回答應當是出自內心深處，好似由神啟迪的答案，而不是徒勞無用的復讀。
顯然，這個回答只是為了掩飾文特內心的焦慮，這種回答如果換做他的學生，即使是背出來的，他也會夸贊學生善于主動學習。
但是當這么多孩子能背出來時，他的心中只剩下恐慌，這間學校是要干什么？
知識是神圣的，應當有選擇的教授有靈性的孩子，而不應該讓庸人也能讀懂《圣經》，他們的智慧只會曲解神的意思。
“你們覺得倫斯特為什么要改革啊？”
這算什么問題？為什么騎士大人要改革？當然是因為騎士大人樂于見到這樣，倫斯特的一切都隨著騎士的心意變動而變動。
但是孩子們沒有答上來，他們睜大著眼睛，望向青年。
“你們先回答，回答后我再說出我的答案”
依然沒有人回答，他們好似在等，等待著青年說出正確的答案。
“好吧，那我先回答吧。”
青年無奈地說道，雖然他挺希望孩子們能夠提出自己的意見，但是他也不能強迫孩子們回答。
“是為了將倫斯特變得更美好啊。”
青年的回答出乎文特的意料，不過轉念一想，更美好？不就是騎士希望的城市嘛，難倒騎士大人設想的世界還會出錯嗎？
“過去，剛烈騎士將倫斯特變為煉獄，無數人流離失所，在他的統治下朝不保夕是一種常態，所以他被殺死了。”
近乎大逆不道的話語從青年口中說出，他怎敢詆毀騎士？！腓列特大人可是用自己的勇武用倫斯特開辟了一片棲息地，此后數十年守望著這座城市。
倫斯特政務廳歷任最高事務官兢兢業業，在一片荒原中開辟開拓了足以容納數萬人的城市，這人不感激反而來侮辱騎士？
“碼頭區重建計劃的時候，他授意最高事務官清掃碼頭區居民，抬高稅收、強迫交不起稅的居民簽下賣身合同成為奴隸，再然后他竟然為了逼迫與守護騎士戰斗，特意指示波克對碼頭區進行有計劃的屠殺……”
青年娓娓道來，好似自身是親歷者，孩子們被這種關于騎士的內容給吸引住了，而文特強忍著不滿聽下去。
“所以，你們覺得這樣的城市需不需要改變？”
依然沒有回答，即使再遲鈍的人都能意識到，青年將人們的不幸歸咎于騎士，但是讓孩子們違背長久以來的思想去附和青年否定騎士實在太難了，
“胡說八道。”文特當面反駁，孩子們與青年回頭望向他。
“騎士是崇高的，是偉大的，你怎敢拿著道聽途說的東西去詆毀騎士！”
文特站在道德制高點質問，騎士作為庇護眾人的守護者，怎會有人去捏造事實詆毀騎士。
“哦，教材還沒印刷完啊。”青年沒有當面回答文特的質疑，而是想起了一件沒有完成的事。
“得催催他們了，教育可是大事。”
青年這種態度讓文特一拳打在空氣上，他現在有些尷尬，被質問不敬騎士的人不應該是惶恐嗎？為什么這個青年一臉無所謂？
“孩子們，這是獎勵。”青年將一本裝飾古樸的書遞給那個回答問題的孩子。
“這是教會編譯的‘字典’哦，不懂的詞匯可以按照上面查。”
青年對著手拿字典的孩子說道：“這是給大家一起用的哦。”
在青年的注視下，孩子用力點點頭。
隨后，他來到文特身邊說道：“關于過去剛烈騎士所做的一切，倫斯特日報應該會出一期專題，更詳細的資料估計得倫斯特圖書館重建開放才能查閱了。”
青年走了，有一個扎著馬尾顯得干練的女子在向他招手。
文特注視青年離去，這絕對是互助會的高層。
既然如此，他知道怎么準備公開招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