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趣的魔術?！奔幢阍谶@凡人難以忍受的折磨中，俾斯麥的目光任然沒有恐懼。

就像是一位在接受指壓板折磨的人一般，即便滿是痛苦，但心中卻知道這沒法要他的命。

竟然在戰場上她沒法直接了結自己，那這次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再者如果佛妮珍能直接用力量碾壓，那她直接傀儡掉自己就能掐滅帝國的幼苗，何必躲在畫中大費周章。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俾斯麥閣下?！?

魔女竊竊收起笑意，就好像剛才什么也沒發生一般。

房間的異變也逐漸消失，餐盤上的物件也停止了晃動，異常以她為圓心收斂歸初。

放下右手，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光，滿懷期待的注視眼中有些狼狽的首相。

“這只是一次微小的嘗試，你也可以理解為一個小小的警告，要知道，我并不喜歡“小偷”這種外號?！?

“而你，諾威爾的首相大人。你現在只是一只離群的羔羊，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盤，你最好都優先滿足我的需求?！?

佛妮珍沒有在說下去，這赤裸露的威脅已表明她的態度。

是的，現在的俾斯麥只是一只披著狼皮的羊，獵人會痛恨他，狼群會畏懼他，但她不一樣。

她知道俾斯麥手中的是什么東西，也知道他不是所謂的“國王”。

現在他，只是她的物品。

“運方的魔女，你的魔術確實強大。”

恢復過來的俾斯麥開口，語氣平淡，似乎真的在稱贊她，下一秒就要向她卑躬屈膝。

佛妮珍眼中露出一絲玩味，如同觀眾期待臺上的戲劇演員般。她知道這家伙不會輕易屈服，可沒有爪牙的羔羊又能做什么呢？

俾斯麥：“你很有自信，可你的表演不足以支撐這份自信。”

“表演？現在需要表演的不是你嗎？而我講根據你的戲曲決定接下來對你的態度?！狈鹉菡洳灰詾槿坏拈_口。

俾斯麥沒有反駁，他只是默默看了眼桌上的趴著的唐尼，淡淡開口：

“竟然你認為大局在握，那你剛才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引導我呢？”

俾斯麥開口，眼前的魔女仍保持著那副表情。

“恐嚇是一種強大的手段，我很喜歡。它可以空手套白狼，可以讓強者輕易贏得一切，也可以讓末路的賭徒盆滿缽滿?！?

俾斯麥盯著那雙玩味的眼眸，可語氣就如同一名大學課堂的教授。

“但恐嚇有兩個必然的條件，你的對手不能是另一個野心家，更重要的是，你得擁有足夠掀起桌子的籌碼。”

俾斯麥的目光一凌，這一刻那雙老辣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一切。

話音剛落，佛妮珍眼中的自信停滯了一瞬。

俾斯麥縱橫歐陸數十年，那外交家的識人心術已經爐火純青。不說是神秘莫測的魔女，即便是生于宮廷的老嫗也難以在他眼前偽裝自己。

在這東大陸，能欺瞞他的恐怕不超過十個。

佛妮珍：“就算我在恐嚇你又如何，現在你，難道有機會反抗我嗎？”

“我何必反抗你，只要我什么都不做，你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這個特雷希幫也是，羅斯的米耶戴爾幫也是，只要我不對這個所謂的陰影王國出手，你就算能殺了我又如何?！?

“而且你恐怕還覺得，現在并不是殺掉我這枚棋子的時候。”

俾斯麥一席話落下，佛妮珍臉上的笑意就像靜止了一般，她就如一副精美的雕像維持著不會變化的姿色。

大廳在沉默中維持了數秒，俾斯麥先行開口。

“佛妮珍女士?！彼降谋砬?，像是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笑容消失，臉上還躍起了一抹不快，她淡淡開口，像是在壓抑著心中的不滿。

像是一個人類在玩弄蟻巢旁忙碌的螞蟻，行為卻被其中一只螻蟻識破，還明目張膽的點出來一番。

佛妮珍：“我不懂，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俾斯麥：“如果僅僅是酒精，根本不會讓我這么輕易的套取如此有用的情報。也許這可能是一個巧合，但正是因為你的急功近利，讓這場戲劇充滿被安排的痕跡。

“在我問尋時，這位叫唐尼的先生恰好保持了一絲理智。當我需要關于羅斯的動向時，他恰當好處的提供了米特耶夫幫這個關鍵信息。這一切都太過熟悉了?！?

“佛妮珍女士，操弄人心不正是你的拿手好戲嗎？你在諾威爾制造的慘劇，每個帝國人都不會忘記。”

俾斯麥的語氣平緩，但卻充滿了攻擊力。仿佛他不是一名被動的羔羊，而是一名嚴厲的審問者。

在這沒有陪審員的法庭中，眼前神秘的魔女，正是他的審訊對象。

一名罪無可赦的戰犯。

那在馬恩格城的驚駭一幕，就像一件讓經歷者永生難忘的黑白照片，伴隨著無數亡靈的哀嚎，刻入已死帝國的傷疤之中。

就如同佛妮珍的無數惡行般，也許她并不會把它帶到晚餐后，但有人將會記得。

帝國已死，但帝國人永不遺忘。

“真是苛刻啊，我是你們的敵人，將對手殺死，這有什么不對嗎？”

佛妮珍仍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但她對俾斯麥洞察力感到驚訝。

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就能發覺事態的不對，而且還是在需要將注意力放在眼前黑幫的情況下。在這充滿壓迫感的環境中，需要偽裝好自己的身份，又要識破對手的偽裝。

時時刻刻都能保持在這種高壓的狀態，這真的是一名凡人能做到的嗎？

別說是一名凡人，就算是那些自視甚高的封號騎士，帝國魔法學院畢業的學士，都難以察覺。

已經有數百年沒有人能識破她的布局了，而眼前這個毫無魔力的男人，就輕易打破了這個記錄。

如果說以往她只是將這個叫俾斯麥的男人視作一根魚刺，那么在經歷這件事，她竟對這個男人生起了一絲興趣。

“俾斯麥，你到底經歷了什么呢？什么樣的人生，會把你打磨成如今的樣子?！?

魔女的那淺淡的微笑重新浮上臉頰，她知道這一局自己已經沒有勝算。

竟然自己的目的已經被識破，自己在不用非常手段的情況下，已經無法讓他按自己的意圖行事。

她自認為是個感性的女人，可權衡利弊之下，佛妮珍明白最好的選擇是在這將俾斯麥放掉。

她有辦法將俾斯麥殺死，可那只會讓自己又多了一具尸體，摧毀帝國不是殺死一位公爵伙或是大臣，這樣強行突破賢者之石只會引來不必要的注視。

更重要的是，這太沒有美感了，她喜歡的是讓人在無力和痛苦中求生、掙扎，最后在絕望中死去。

無趣的死亡和哭嚎，只會讓她感到丑陋和不滿。

佛妮珍輕啟垂下的眼眸，櫻唇開口：“不好意思了，閣下。看了我有必要先走一步?！?

“但不要以為是你贏了，也許我現在不拿你怎么樣，但暫時的平手，并不意味著我的失敗。”

佛妮珍的勝負欲在此刻異常強烈。

“終會有一天，在你滿懷欣喜的品嘗勝利的美酒時，在歡笑中忘乎所以時，我會親手扼斷閣下的咽喉，在你的眼中將你送埋葬?！?

“那時你將是什么表情呢？現在我十分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何必等到那一天呢？。”俾斯麥欣然開口，“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會不惜代價將我干掉?！?

俾斯麥目光凝視，仿佛他剛才不是在開玩笑，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但俾斯麥知道佛妮珍不會這么做，她主見很強，不是那種會因三言兩語改變主意的人。

這是她的性格強大之處，也是一種弱點。

俾斯麥越是這么說，她便會越發期待俾斯麥的未來的表現。對于一個活了百年的怪物來說，最能吸引她的反而是無聊日常中的攪局者。

“你的幽默感，和眼力一樣優秀。”佛妮珍被俾斯麥逗樂了般，輕輕抿嘴。

她轉過身向墻壁走去，那曼妙的開叉裙擺隨轉過的身形一動，顯得灑脫又優雅。

“后會有期。”她面前的空無一物的墻壁晃蕩，不真實的虛幻草原出現這扇空間后，不知通往何處。

可下一秒，踏起的新潮黑靴卻因俾斯麥意想不到的話語所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