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反坐
- 皇兄,我也想當太子
- 愛喝水的避寒大王
- 2238字
- 2024-05-13 22:10:45
駁倒這兩份足以將楊氏置于死地的文書,就是如此簡單。
段然也是正因此而更加的氣憤。這些胥吏,多年來侍弄于刀筆之間,如果他們真的肯用心去設計,至少在文字上,可以做到天衣無縫。
但他們沒有,他們甚至不愿多花費一些心思,打磨出兩份更加具有說服力的文書來。
“趙三平八月休妻,楊永才九月賣女,那么為什么,直到今年正月,楊氏還居住在趙家,而何將軍居然要到趙家去與自己的小妾圓房!”
不等于嘉再做狡辯,段然拿起案上文書。
“楊氏,你可有子?”
聞言,堂下好不容易將情緒穩定下來的楊氏再度泫然欲泣。
段然朝于嘉揚了揚那封休妻書,口中一聲冷笑道:“你們做這休妻書,所依賴的,無非是楊氏無子的事實,借此指摘其犯下了七出之過。如今趙三平已然喪命,更是死無對證,好打算!劉全!”
隨著段然的一聲怒喝,一旁的劉全連忙躬身急趨至堂中。
“大人,據小的前幾日查訪得知,南山鄉民,對趙氏是否有過七出之罪語焉不詳,但有一件事可以確定,趙三平娶得楊氏后不足兩月,趙三平之父故世,二人為之守孝,至今未出孝期。”
“聽到了嗎!”段然喝道:“我朝禮法早有定論,孝期內不得生子,楊氏又何來七出之罪?更何況,自古雖有七出休妻的道理,但也有三不去之說,其中便包括妻子為公婆守孝這一條,如此良婦,是不能夠休的?!?
“既然楊氏不可休,那便還是趙三平之妻,何開又豈能納之為妾?”
“你們這些胥吏,平日里自持通明律令,面對此事,竟不肯動動腦子,想一個值得推敲的辦法出來,即便是偽造一封和離的放妻書又能如何呢?非得安排一個七出休妻的說法?你們就是這樣糊弄上官,糊弄朝廷的嗎!”
隨著一連串的喝問,段然袖袍一揮,案上兩封文書飄起,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落在于嘉面前。
“從時間,從內容,從禮制,從律令,本官有無數種辦法駁倒你們生造的這兩張廢紙,于典史,你還有話可說嗎?”
段然怒目圓瞪,于嘉終于垂下頭顱:“卑職,無話可說。”
“好!”段然當即下令:“革去于嘉一切公職,發入大獄聽從發落。”
“所謂殺夫,實為誣告,至于謀殺,更是無稽之談?!顿\盜律》有言,凡盜賊軍鄉邑,及家人,殺之無罪,趙三平受何開毆打,重傷不治,作為主人,楊氏為夫報仇,合乎公理大義,無違我大夏律法?!?
段然冷眼落于堂中眾人,最后親自下入堂中,伸手將楊氏扶起。
“節哀!”段然說。
將楊氏扶到桌案旁邊,在她的目光下,段然拿起驚堂木,重重拍下:“楊氏無罪?!?
隨后,段然再度看向擔架上的何開:“何將軍,念在你的那本功勞簿,本官不追究你的罪責,稍后勞煩何將軍在府中暫歇片刻,諸多口供判書還需你簽字畫押?!?
“劉全?!?
“卑職在!”
“誣告者反坐,偽證者定罪,剩下的事情,由你接手,審清楚后呈給本官用印結案。退堂!”
“遵命!”劉全當即大聲應諾,于嘉頹然失了力氣,何開則閉上了雙眼。
陳浩將抽泣之中的楊氏攙扶去了后堂,段然拂袖而去。
……
說是讓劉全為案件收尾,實際上勞碌的卻是陳浩,這幾日劉全一直沒時間養傷,段然私下里給他批了傷假。
至于段然自己,倒沒多少時間休息,沒幾日便帶著周輔來到了登州水城。
范疆讓出主位,段然坐在案前,堂中鴉雀無聲,只有案頭炭盆里噼啪冒著火星,此時已將近夏季,不少人額頭都聚著點點汗珠。
“范都尉,本督雖未曾供職與軍隊,但在南方宦游時,也曾與曹將軍打過交道,行伍里的事情,多少懂一些。”
段然放下手中的水師賬冊,右手伸出,食指順著堂中諸將一路點過去。
“登州水師長史魏泰,左果毅都尉馮漢,錄事參軍李明……”
最后,段然看向范疆:“你看,本督此前從未看過登州水師的名冊,而今卻如數家珍,范都尉,你覺得是為什么?”
范疆眉目低垂,訥訥不敢言。
“段某是什么身份,想必范都尉是清楚的,你登州水師是個什么樣子,也不必本官來說,再這樣下去,你真覺得能有安穩卸任的一天嗎?至少本督若是什么都不顧了,料理一個你,還算不得什么難事!”
“卑職聽不明白大人的意思?!狈督笆执鸬?,段然翻過一頁,見他目光有理,擺了擺手道:“不要看了,劉全今日沒來,你也沒有第二把寶刀。”
范疆一臉尷尬,在火星的映照下,頗有些滑稽,段然一邊看著手中賬冊,一邊自說自話。
“在鄴城,主持度支,在地方,歷任三州,本官不是官場上的雛兒。就在幾日前,本官還想著,要不要穩妥一點,使些官場上的手段,與你斡旋?!?
“但今日一來,我卻發現自己竟然又沒有耐心了。我手下的胥吏,你手下的將士,挾持上級,魚肉鄉里,我們這些大人們卻還在講什么斡旋,百姓何辜!”
“噼啪!”段然抬起頭,卻見范疆面不改色,不免嘆了口氣,合上手中賬冊,手一揮,丟入火盆之中。
“水師以前吃了多少空餉,做過多少臟事,本官既往不咎,這水師賬冊,就當是本督保管不善,你可以上疏去兵部彈劾?!?
“卑職不敢?!?
“從今日起,裁撤三成編制,軍資削減五成,這件事,你親自去辦?!倍稳粡膽阎刑统鲟挸怯嘘P裁軍的正式文書,拍在案上。
“怎么,不愿意?”
直到看見文書,范疆才艱難開口說道:“卑職不敢!”似乎他如今只會說這句話了。
“敢不敢的,嘴上說的沒用,我只要結果?!倍稳惠p蔑一笑:“再奉勸范都尉一句,你府上那些和王兵部交通的私信,還是早做銷毀吧。”
霎時間,范疆揚起頭顱,眼神中終于驚慌。
“不信?”段然知道他并不是為自己提起那些信的存在而慌,而是擔心他后臺兵部尚書王通的安穩。
段然緩緩起身,睥睨四方,往門外走去,與范疆擦肩而過,他說:“奉行三十年的律法都有廢棄的一天,又還有什么是不能變的?本官言盡于此,還請范都尉自酌。”
走到營帳門口,段然回身朝里面喊,卻不是與水師的任何一人說話。
“若弼,接下來便由你委身在這水城,向范都尉好好學學那治軍之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