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的貼身心腹小太監,將他的這一番話傳到了孫應元那里。
孫應元的手下都非常氣憤,一個個地拎著鋤頭、糞叉子想要硬頂回去。
卻被孫應元給攔住了。
小太監見孫應元這么聽話,也是趾高氣昂:“任你再有本事,還不是要被督公給拿捏住?”
“孫應元,別怪咱家沒有提醒你,這次如果你乖乖地跟著督公去做事,把孫傳庭個狗東西給拿下,押送到廠公面前治罪。你就既往不咎?!?
“以后機靈點兒,說不定督公心軟,還會給你升官?!?
“但是你要是在這么硬氣,那就不能怪別人了?!?
“有本事的人多得是,廠公和督公的手里面有本事的人才更多?!?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幾個部下就當場大聲叫喊了起來:“你們這些人莫要欺人太甚!”
“什么不干就有的是人干?京營這一攤子誰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們要真有人搶這干,還能輪得到孫大哥嗎?”
“還說什么你們手下人才多?你說說除了搜刮錢糧和嚴刑逼供,你們還有什么人才?”
小太監心里緊張不已。
京營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魏忠賢派田玉過來,也只是要把兵權給抓到手里。
要說練兵,他們都抓瞎。
田玉也只顧著收受賄賂,然后孝敬給魏忠賢不部分,自己再截留一部分。
京營里面分為兩派,一派常駐兵員,一派地方輪換派來的班軍。
但是班軍很明顯得不到田玉的信任。
要在常駐兵員里面挑選一個能打的。
還真就只有一個孫應元了。
但是小太監覺得田玉這個督公玩弄權術玩的這么得心應手的,都成為魏忠賢手下為數不多的獨當一面的大佬了,怎么著也應該不怕這個孫應元。
這些個丘八總不敢造反的吧?
孫應元看了看小太監,最后微笑道:“請先回去回復督公,就說我孫應元和手下幾百名兄弟們,換好戎裝就立即前去支援!”
小太監趕緊說了一句:“要快!別讓督公等得太久了!”
孫應元點點頭。
小太監扭頭就跑。
“特么的,嚇死咱家了?!?
“孫應元這家伙,手下的兵各個都跟餓狼似的?!?
“等處理了孫傳庭,咱家要找督公商議一下,咱家做這孫應元余部的頭領!”
為什么說余部?
因為在這個小太監的眼睛里,孫應元屬于那種實打實的“抹布”類人才:有臟活,你一定要上。等臟活干完了,順手就扔。
這個小太監只是第一次和孫應元的手下打交道,就已經看出來這伙人的戰斗力了。
“以后自己做了這支人馬的頭兒,那就鐵定是督公身邊最能打的心腹了,再跟督公送點兒金銀珠寶,還不是步步高升?”
“孫應元個死心眼子,到時候就活該留在下面接著種菜去吧!”
大多數時候,真正的人才就是這么被埋沒的。
萬歷皇帝幾十年不上朝、不處理政務、不提拔人才,被埋沒的人才可是海了去了。
要不然薩爾滸之戰,也不會只有一群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出征。
但是現在的孫應元,很明顯已經不想再接著被田玉等人給當做“抹布”型人才了。
孫應元看著身邊陪著他受盡了委屈的兄弟們,忍不住把手籠到袖筒里面,捏了捏昨天晚上得到的那一張紙條。
立功的時候到了!
出人頭地的時候到了!
一刻鐘之后,田玉領著貼身小太監站在了營寨的前面。
身后,孫應元領著手下的幾百精銳,都是頂盔貫甲,手持火銃,身背刀槍。
田玉扭頭看了看這些人,心中有了安全感。
“大明立國兩百余年,什么時候有過這么荒唐的事情?”
“一個小小的縣令,拿著追捕反賊余孽的詔書,就敢領著人來我京營鬧事兒?”
“別說沒有反賊余孽,就算真的有,那也是咱家的功勞,輪不到他孫傳庭千里迢迢來虎口里奪食!”
田玉威風凜凜地大聲訓話。
“督公,孫傳庭的人馬正在加速過來,前鋒已經抵達營寨前十里。”
一個斥候過來稟報。
田玉指著外面,對孫應元大聲發布命令:“孫應元,本督命令你即刻出陣,全力阻攔孫傳庭?!?
“如果孫傳庭不停步,可以直接攻擊!”
“事后就算真有隱情,本督也會在廠公面前全力保你!”
孫應元“嗆啷”一聲抽出了佩刀:“奉詔,清除反賊魏忠賢,抓捕魏珰同黨田玉,余者不問!”
田玉“啊?”了一聲,然后嚇了一大跳,身上的肥肉都開始忍不住抖動起來。
“孫應元你什么意思?廠公跟皇爺一體同心,乃是皇爺最信任之人。”
“你是被誰給蠱惑了?竟敢造反不成?!”
孫應元提刀逼了過來:“魏忠賢劫持陛下,妄圖攝政、誤我大明!陛下傳出密詔,要我等誅殺奸邪?!?
“田玉,束手就擒,還是與魏珰陪葬?!”
田玉大叫道:“來人!孫應元領著手下造反了,凡是擊殺一個賊人者,賞銀百兩、官升一級……”
孫應元上去一刀劈倒田玉:“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吝嗇封賞,你們閹黨可真是沒出息!”
幾個手下一起合力,將田玉身邊的幾個小太監也都劈倒在地。
孫應元上前奪過田玉手中的京營調兵令符,大聲說道:“隨我前去打開營門,迎接孫縣令!”
當年的徐鴻儒起義,鬧得很兇。
孫傳庭深處反賊活動的中心區域附近,自然是戰功巨大、表現亮眼的那一個。
但是因為黨爭的原因,孫傳庭到現在都沒有升職。
除了孫傳庭之外,大明還有很多基層官吏受到了這種不公平待遇。
孫應元也是其中之一。
因為徐鴻儒活動的區域跨越了河北、山東、河南等地,距離京師很近,所以京營也派出了人馬參加鎮壓。
孫應元和孫傳庭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而孫傳庭提前聯絡孫應元,并不是自己沒有把握攻下京營的防御。孫傳庭只是對孫應元賞識,希望這個老熟人也能抓住機會。
田玉一死,京營剩下的那些人,一來戰力不行;二來孫傳庭手下還人多勢眾;三來孫應元拿到了調兵令符,給了這些人一個用來自我安慰的借口。
所以京營這里反而最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