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梁木與黑檀木的大門洞開著，幾具爐火被木炭燒的通紅。

數個光著膀子的漢子正在捶打鐵器，鍛造兵器。

熱氣撲面而來，一個有些蒼老卻依舊壯碩的鐵匠正在訓斥一個年輕學徒。

“蓋里，你今年的學費拖了多久了？”

學徒低著頭反駁，“拖布師傅，我都開始給客人鑄造甲胄了。您不應該再收我學費。”

“小雜種。”老鐵匠咬牙切齒，“你怎么敢這么說，你忘了是誰借給你錢，救了你母親嗎？是我，是我！”

羅倫砰砰兩聲敲在門板上，打斷了兩人談話。

看到有客人進來后，老鐵匠顧不上再訓斥學徒，打量羅倫幾眼，皺著眉頭詢問來意。

羅倫將劍遞上。

“我這兒有一把瓦雷利亞鋼劍，需要配上合適的劍鞘，再把劍身修復一下。”

托布·莫特聽到后，詫異地將劍接過，看了一眼手里的劍，又抬頭再次掃了羅倫和四個守夜人一眼，將劍隨手拍在學徒身上，“嗨！別愣著了你這個蠢貨，快去幫客人清理下劍。”

又扭頭向羅倫問道，“您想要在劍上加一些裝飾嗎？或者劍柄上纏一些金線什么的。”

羅倫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太奢華的東西，“不要任何裝飾。清理干凈，劍柄纏上棉線，劍鞘用普通的木制包牛皮就好。”

老鐵匠笑著點了點頭，“劍鞘會稍微費點兒時間，您后天下午來取。”

羅倫有些猶豫，“這是瓦雷利亞鋼劍……”

“嗨，客人！七國上下三百柄這樣的長劍，我經手過的多了去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質疑過我。”鐵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叫起來，“您要是信不過我，大可以去找其他人。”

羅倫盯著老鐵匠心生疑竇，卻只是緩緩掃視了這間廣闊噪雜的鋪子，接著點了點頭。

……

到了約定的日子。

將犯人裝船后，時間還早。

想著接下來要在海上航行許多天，羅倫便又領著守夜人兄弟和首相護衛從碼頭返回城內。

在離鋼鐵街不遠的地方找了家酒館準備好好吃一頓，以做出發前的宴飲。

趁著空擋，羅倫方才前往鐵匠鋪去取自己的長劍。

他走入煙熏火燎的鋪子里。

托布·莫特像是一直期盼著他來，嘿嘿笑著，“劍做好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他從身后的架子上取下長劍，遞了過來。

劍鞘由淺色的金心木制成，中間包裹著深色牛皮，顯得很精致。

羅倫點了點頭，順手抽出了長劍。

然后……

他嘴角淺笑。

果然被掉包了。

“這不是我的那把劍。”

長劍鋒利而明亮，卻只是精鋼制成。

托布·莫特瞬間變了臉色，將手上剛拿起的鐵鉗狠狠敲在鐵氈上。

“小子！你是想訛詐我嗎？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隨著他的暴怒，周圍迅速安靜了下來，鐵匠們拿著錘頭或火鉗，紛紛圍了上來。

羅倫哪里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他專門找了君臨最負盛名的鐵匠鋪就是為了避免發生這種情況。

維斯特洛據傳有兩百多把瓦雷利亞鋼劍，這家鋪子又以能鑄造這種鋼材而聞名。

想來不會貪圖客人的武器。

沒想到還是遇見店大欺客的事情。

這其實也是他想當然了，兩百多聽起來不算少，但每一把都是一個家族的傳承，沒有人會拿出來交易。

維斯特洛的流通量幾乎為零，這樣的一把劍價值上萬金龍，而且還有價無市。

羅倫冷冷地掃視過這些熱氣騰騰的漢子，最后將目光轉回老鐵匠。

托布·莫特一臉陰狠，“小子，我勸你趕緊滾蛋。”

對方人多勢眾，羅倫知道僵持下去改變不了局面。

對于瓦雷利亞鋼劍遭到覬覦這件事，羅倫兩天前和老鐵匠交談時，便有所察覺。

之所以依舊敢將劍放在此處，當然是有恃無恐。

羅倫轉身而出，騎上黑風，奔回酒館。

……

托布·莫特松了一口氣。

他號稱可以打造這種武器，也確實如此，但更是用這個來宣傳自己的鋪子。

沒想到真的會有人拿著瓦鋼劍走進他的鋪子，而且還是領著四個寒酸傭兵的小貴族，甚至連多余的裝飾都不舍得用。

由不得他不動心。

只是看到那個小子就這么干脆利落的走了，剛剛放下的心又隱隱有些不安。

過了一會兒，外面街道傳來陣陣腳步聲以及行人的驚呼。

老鐵匠心里一驚，向一位學徒罵道：“蠢貨，去看看發生了什么。”

學徒跑了出去，又驚慌失措的退了回來。

“是……是……羅倫的問候。”

“什么？”老鐵匠皺起眉頭。

他想起來了，國王門外一座腦袋堆起的塔和一桿中指旗。

無聊的威懾罷了。

老鐵匠默默地想，和西境那首爛曲子一樣。

只要不是沖著自己來的就行。

托布·莫特看向門外，那面中指旗果然出現了。

然后……

停在了自己鋪子門口。

為首的騎士下了馬，身后跟著二十多個著甲持劍的護衛。

“客人，有什么能夠幫您……”

拖布·莫特迎了上去，看清馬上下來的人，瞬間像被扼住喉嚨一樣。

羅倫帶人涌進鐵匠鋪，環顧墻上琳瑯滿目的各式兵器。

“我的劍呢？你是自己交出來還是讓我來搜。”

鐵匠們默默忙著自己手里的活兒，頭都不敢抬。

拖布·莫特也全無囂張氣焰，強裝鎮靜地說道：“爵士，也許是我搞錯了。我這就重新給您找。”

他走到鐵爐旁，拍了拍那天訓斥的學徒腦袋，“狗娘養的，讓你找個劍都能找錯，快去重新找！”

學徒一聲不吭回到鐵匠鋪里間，將劍找出來拍在老鐵匠身上。

他回到鐵氈前，從爐膛里取出一把通紅的劍，掄圓了胳膊狠狠地捶打起來。

羅倫將長劍抽出，水紋狀的劍身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只是，他沒想就這樣息事寧人，惡行如果得不到惡報，那就是在鼓勵惡行。

更何況，意識到可能會被掉包，卻依舊將長劍留在此處，本就是將計就計。

相比所謂的瓦雷利亞鋼劍，羅倫更看重這間鐵匠鋪的東西。

瓦鋼劍縱然價值千金，但這君臨城最負盛名的鐵匠鋪又豈是浪得虛名。

這眼皮子淺的老鐵匠既然犯在他的手上，豈能就這樣放過。

“艾德蒙，幫我按住他。”

谷地私生子是這次前往長城的護衛隊隊長，他聽到羅倫吩咐，立即招手，和兩個護衛一起上前，將老鐵匠按倒在地。

“小子，我已經把東西還給你了。”

老鐵匠劇烈掙扎著，他頭發灰白，但全身肌肉依舊緊實。

羅倫蹲在他面前。

“按照王國律法，偷盜應當切掉一只手，強占財物應當被吊死。拖布師傅，你覺得你是哪種？”

老鐵匠叫罵起來，“狗娘養的！你嚇不到我。我兒子是有產騎士，不比你的人少。我兩個女兒都是貴族家的夫人……”

羅倫不再廢話，抓住他的一條胳膊，緊緊按住。

接著劍光一閃，慘叫聲驟然響起。

老鐵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根指頭成了身外之物。

斷指出白骨顯露，鮮血淋漓。

羅倫像是有些懊悔，對著慘叫后的老鐵匠說道，“糟糕，我忘了拖布師傅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穿上黑衣，前往絕境長城效力，您應該會喜歡上那里的生活。”

托布·莫特已經慌了神，“是……是蓋里那個狗娘養的弄錯了，大人別再為難我。”

羅倫將劍放在他手上。

“七神在上！大人想要什么，我愿意做出補償！”

羅倫笑了笑，“什么補償？”

鐵匠知道不出點血不行了，“兩百枚金龍，如何？”

羅倫搖了搖頭，刀鋒斬下。

老鐵匠一根小拇指被切下。

等慘叫聲再次停息，羅倫平靜地問道：“看來該我開價了，我出一千金龍，這間鋪子轉賣給我如何？”

“嘿嘿……嘿嘿……”慘叫后的老鐵匠不再掙扎，卻冷冷地笑著，“你殺了我吧，你不如殺了我。”

羅倫搖了搖頭，他不過是獅子大張口，對莫拖的拒絕并不意外。

殺了此人或許可以收編這里，但巧取豪奪的臭名聲怕是也甩不掉了。

“那我換個條件，你分出五個鐵匠為我服務，以后每兩年再為我培養五個，起碼能打制農具的鐵匠，如何？”

拖布·莫特知道得認栽了，嘆息一聲，無奈道，“好！好！我答應你，饒了我吧。”

羅倫點了點頭，看向那個被老鐵匠訓斥過的學徒。

“跟著我干，怎么樣？作為一個鐵匠，而不是學徒。”

蓋里扔下了手里的鐵錘，迫不及待地走了出來，“我愿意，爵士。但是……我還欠他兩個金龍。”

“沒關系，我可以給你發傭金，你以后還他就是。”羅倫轉向默默站立的數十個鐵匠，“告訴我，誰是這里最優秀的鐵匠。”

蓋里為羅倫一一介紹著。

羅倫毫不客氣，挖走鐵匠鋪子里五名鐵匠。